田沣有点儿不明所以,但电话又疯狂震动起来。
他和前一次一样在口袋里按断了通话,催促道:“你在想什么?咱们赶紧去集合吧,这次的案子很重大,咱们别耽误了时间。”
“好。”
宋馈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毫不意外对方立刻后撤退躲开他的动作。
他语气温和地说道:“我们走吧。不过在那之前,你先把穿反的袜子穿好吧。”
“?”
田沣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伸手拉了一下裤管。
下一秒,他的脸浮现出尴尬的神情,红色爬上他憔悴的面颊。
他赶紧跑到卫生间里,忙活好了才走了出来。
他有些不敢看对方的眼睛,语气里染上局促,“走吧,我们走吧,别耽误事情。”
宋馈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他没有揭穿对方每次手机震动时,都会皱眉撇嘴。
虽然只会持续很短的时间,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但那一瞬间的厌恶是掩饰不住的,就算他们受过专业的训练也一样。
而这种情况一般代表田沣很清楚是谁发消息给他的,并且他讨厌对方,觉得被骚扰了。
不过,不管什么情况,对方还没真的影响他的生活。
那就代表还不算糟糕,田沣应该可以自行解决。
但如果他无力解决呢?
至少按照韩星涛让田沣来叫自己,再利用自己揭发对方的行为来看,田沣可能也支撑不了太久了。
宋馈已经走到了市局的大门口,却顿住脚步。
玻璃门向两侧自动划开,凉风从高空吹进来,鼓起他的衣摆。
他刚刚动了要查田沣的念头,看看他究竟惹了什么麻烦。
但兜头而来的风让他冷静下来。
就算他查到了田沣的问题,他能怎么给他摆平呢?
他又不是那些快意恩仇的江湖客,他只能在不犯法的前提下帮助对方。
如果是因为钱,数额小还好说,数额大该怎么办?
和局里领导反映么?那韩星涛那边只要利用社会舆论,就能够让田沣的工作保不住。
因为没有人想给一个陌生人扛雷,即使他们曾经是踩着他的功劳上位的。
那时候韩星涛只要顺水推舟,一边安慰田沣,一边和兄弟们筹集一小笔资金给他,然后毫不犹豫地将他踢出警队。
再告诉他是因为宋馈将这件事闹成了这样,警队也有困难,不得不这么做。
最终是宋馈背锅,田沣失业,其他一切太平。
而且警队内部最讨厌的就是出卖队友的人,那以后宋馈就会寸步难行,可能也会影响到老师在长林的工作。
那如果不和局领导反映,又想要解决这个事情的话,恐怕就只有进行灰色交易了。
但如果这么做了,和拱手送上自己的把柄给对方没有两样了。
他们不会立刻就用到这个把柄,只会将它打磨的锋利无比,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候悬挂在他的头顶,让他乖乖就范。
真是擀面杖两头堵,打得一手好算盘。
宋馈闭了闭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那张眉飞入鬓,目若点星的俊美面孔。
他有些怀疑这到底是韩星涛的想法还是李泽如的策略。
他们肯定是一条船上的,在筛选身边一切不能彻底掌控的因素。
如果确定不能为他们所用,就会果断排挤掉对方,不留一丝隐患。
【有点儿意思。】
宋馈微微扬了扬唇角,他好久没有遇到对手了。
上辈子是他天真了,没有想过这些弯弯绕绕,从来没有怀疑过身边的人。
但现在他终于理解了古人在做大事前,要开怀畅饮再狠狠摔碗的意义了。
因为他现在就想这么做,举起大碗一饮而尽,在碎裂的粗瓷间,说一声,【泽如兄,别来无恙啊!】
人生如此,他的命运已经走到这里,逃避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田沣是个考题,但田沣是个人,还是曾经不负身上使命的战士。
他不该被这么对待。
就算是没有鲜花和掌声,也不该被遗忘在阴沟里。
宋馈要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田沣的问题。
他不会再被人牵着鼻子走,任人摆布和操控。
而且,他也希望李泽如和韩星涛能够坚持的久一些。
旗鼓相当,才能惺惺相惜的称一声对手。
他偏过头看向身后的田沣,侧面的轮廓在日轮的光影中显得深邃而坚毅。
他微微开口,轻声说了句只有他们之间才能听清的话。
田沣闻言不禁瞪大眼睛,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
而后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垂下眼睛,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片刻后,脚步声在他们的身后传来。
韩星涛一行人走过来,目光在宋馈和田沣之间来回看了看。
最终落在宋馈的身上,笑道:“走吧,你和我一个车,带你去看看你在这里的第一个现场。”
宋馈对此毫不意外,点了点头跟在后面。
车子启动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韩星涛短促地笑了下,“你觉得田沣这个人怎么样?”
【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呢?】
宋馈挑了下眉,没有马上说话,但表情里适时的带上了一点儿好奇的神色。
片刻后才谨慎地开口,“韩支,我也才来长林,还没有和支队里的兄弟们接触过,不太了解田沣的情况。”
韩星涛点了点头,狐狸眼弯起来,有点儿漫不经心,“是啊,不急,以后我们接触的日子还长。”
他的话中似乎在暗示什么,又似乎只是普通闲聊。
反正这一车里的人,除了宋馈都是他的人。
“我只是听说你在长冲的时候,给一个想不起来的证人做过心理辅导,治好了她的问题。”
韩星涛的语气很恳挚,很难让人怀疑他别有用心,“小田卧底的时间有些长,回来后总会读一些事情反应过度,而且似乎忘了一些事情。
“警队也介绍过不少心理医生给他治疗,但效果不太好。
“我想,你既然在长冲时候能够治好那个证人,。
“应该也可以治好他。”
他偏头看过来,明亮的眼睛深处是一丝审视。
宋馈笑了笑,平静地回视过去,“认知问话这方面,我的老师黄朝一向是翘楚,韩支为什么不找找他老人家呢?”
“黄教授太忙了,而且这个事情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韩星涛四两拨千斤,“怎么?你怎么这么谦虚了?”
“怎么会呢?既然韩支相信我有这个能力,我怎么都会试试看的。”
宋馈笑道,但眼睛里却没有一点儿笑意。
清瘦的轮廓映在车窗上,挺拔如松,千压不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