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笛声和直升机的轰鸣划破了老熊岭的寂静。当救援队和“异管中心”的特勤人员赶到被夷为平地的义庄时,都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
焦黑的深坑,弥漫的硝烟与腥臭,还有废墟中那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一个昏迷不醒、浑身浴血的道士,一个紧紧抱着他、脸上泪痕未干却眼神坚毅的女警。
“快!担架!急救!” 周正脸色凝重,亲自指挥。
训练有素的医疗队迅速将重伤昏迷的诛星抬上担架,进行紧急处理和输氧。白雨妍拒绝了立刻上担架的提议,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身上的擦伤和淤青,便寸步不离地守在诛星身边,目光紧紧追随着他被抬上直升机的身影。
“白队,你也需要休息。” 周正看着白雨妍苍白疲惫却强撑着的脸,劝道。
“我没事。” 白雨妍摇摇头,声音沙哑却坚定,“他是为了救我们才……” 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化作一片酸涩。
周正叹了口气,没再勉强。他看着废墟深坑中残留的黑色粘稠物质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阴寒气息,眼中充满了凝重:“这里……就是‘母巢’?”
“嗯。” 白雨妍将战斗经过和麻老司笔记的内容简要汇报,并将装有紫色晶屑的密封管交给周正,“这是从怨尸和母巢残留物中提取的,与河底晶核同源,但更驳杂。麻老司是重要人证,已被控制。另外,落魂坡的老人也需要妥善安置和心理干预。”
“做得很好!辛苦了!” 周正郑重地拍了拍白雨妍的肩膀,“后续清理和调查交给我们。你和诛星顾问立刻回省城接受最好的治疗!‘破煞’支队首战告捷,但‘七阴养煞局’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直升机载着重伤的诛星和白雨妍,在朝阳中飞离了这片充满死亡气息的山林。
省城,军区总医院,特护病房。
阳光透过明净的落地窗,洒在洁白的床单上。诛星安静地躺着,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他身上插着各种监控仪器,脸上戴着氧气面罩,如同沉睡的玉雕。
白雨妍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身上也穿着病号服。她后背的擦伤和淤青处理过了,并无大碍,但精神上的疲惫和担忧却挥之不去。她手里削着一个苹果,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病床上的人。
几天前义庄那惊天一剑的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那决绝的身影,那燃烧生命爆发出的璀璨金光,还有他倒下时灰败的脸色……每一次回想,都让她心头发紧,后怕不已。
“你说你……逞什么能啊……” 白雨妍削着苹果,小声嘀咕着,像是在埋怨,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金光咒当龟壳用不行吗?非得开大招……把自己弄成‘丝血空蓝’……差点就‘GG’了知道不……”
病床上的诛星毫无反应。
白雨妍叹了口气,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插着,放在床头柜的盘子里。她看着诛星沉睡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安静的扇形阴影,褪去了清醒时的清冷疏离,显出一种难得的脆弱。
这种脆弱感,让白雨妍心里某个地方,莫名地软了一下。这个从天而降、强大又神秘的道士,原来……也会伤得这么重。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轻拂开他额前一缕被汗水浸湿的黑发。动作轻柔得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快点好起来吧……”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破煞’支队刚开张,没你这个‘首席技术顾问’,姐一个人可带不动啊……下次……别这么拼命了……”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白雨妍迅速收回手,坐直身体,恢复了平时的干练:“请进。”
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医生或护士,而是一个穿着色彩斑斓苗绣服饰、头上戴着精致银冠的年轻女子。女子约莫二十出头,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明艳,一双大眼睛如同山涧清泉,灵动有神。她手里提着一个精巧的竹编篮子,里面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清香。
“请问,这里是诛星……道长的病房吗?” 苗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湘西口音。
白雨妍站起身,带着一丝警惕:“你是?”
苗女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如同山野绽放的杜鹃花:“我叫阿箬,是落魂坡隔壁寨子的草鬼婆(苗医)。听说有高人除了落魂坡的尸祸,还受了重伤,阿婆让我送些寨子里特制的伤药过来。” 她晃了晃手中的篮子,“这药对内外伤、特别是阴煞侵体有奇效!”
草鬼婆?苗医?白雨妍想起父亲笔记里对湘西苗蛊和草鬼婆的记载,亦正亦邪,手段神秘。她看向阿箬清澈的眼睛,那里面只有真诚的感激和善意。
“谢谢你,阿箬姑娘。” 白雨妍接过篮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密封的竹筒,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药香,“我是白雨妍,‘破煞’支队的队长。”
“白队长好!” 阿箬大方地行了个苗礼,目光好奇地看向病床上的诛星,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惊叹和……崇拜?“哇!他就是那位引动金光、一剑斩了尸魔的高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好看!”
白雨妍:“……” 这关注点是不是有点歪?
阿箬凑到床边,仔细看了看诛星的脸色,又轻轻嗅了嗅空气中的药味,眉头微蹙:“阴煞侵体,元气大伤……光靠这些西药吊着可不行,伤及根本了。” 她转头看向白雨妍,认真道:“白队长,我能看看他的脉象吗?或许我们的药能帮上忙。”
白雨妍犹豫了一下。诛星身份特殊,伤势也古怪。但看着阿箬清澈的眼睛和那篮子散发着生机的草药,又想到苗医在治疗阴煞方面的独特之处……
“好吧,麻烦你了。” 她点了点头。
阿箬脸上露出喜色。她坐到床边,伸出三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诛星的手腕上。她的动作很轻柔,神情专注,仿佛在聆听大自然的低语。片刻后,她眉头舒展开,又微微蹙起。
“脉象沉细虚弱,如游丝,元气亏损至极,体内残留的阴煞之力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生机……不过,” 她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道长根基之深厚,实在罕见!体内似乎有一股极其精纯的先天之炁护住了心脉,否则……怕是撑不到现在。”
她从竹篮里取出一个最小的竹筒,拔开塞子,一股更加浓郁、带着清凉气息的药香弥漫开来。竹筒里是粘稠的、如同翡翠般的碧绿色药膏。
“这是用百年老山参、还魂草根,加上我们寨子后山特有的‘月华露’和几种解毒草炼制的‘回春续命膏’,最能固本培元,驱逐阴秽。” 阿箬用小竹片挑起一点药膏,看向白雨妍,“白队长,我需要帮他涂在后背的伤口和心口膻中穴位置,激发药力。可以吗?”
白雨妍看着那碧绿欲滴、散发着勃勃生机的药膏,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阿箬小心翼翼地解开诛星病号服的扣子,露出他苍白却线条流畅的胸膛和后背那被重新缝合包扎、却依旧狰狞的伤口。她的动作轻柔而专业,没有丝毫扭捏。碧绿的药膏被均匀地涂抹在伤口周围和心口位置,药膏接触皮肤,竟散发出微弱的、清凉的绿色光晕,缓缓渗入肌肤。
诛星原本紧锁的眉头,在药膏的作用下,似乎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丝,呼吸也仿佛平稳了一点点。
“好了。” 阿箬舒了口气,将剩下的药膏仔细封好,递给白雨妍,“每天涂抹一次,配合静养。另外……” 她又拿出一个竹筒,“这里面是‘清心解毒散’,用温水化开,每隔四个时辰喂他喝一小勺,能压制体内残留的阴煞,帮助恢复神智。”
“太感谢你了,阿箬姑娘!” 白雨妍真诚地道谢。她能感觉到这药的不同凡响。
“不用谢!” 阿箬摆摆手,笑得灿烂,“你们是寨子的恩人!以后去湘西,一定要来我们寨子做客!我请你们喝最甜的米酒!” 她看了看病床上的诛星,又看了看白雨妍,大眼睛眨了眨,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白队长,你守着道长的时候,眼神好温柔哦!跟我们寨子里姑娘看情郎的眼神一模一样!”
白雨妍:“!!!”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胡……胡说什么!我那是……那是同志间的革命关怀!是战友情!懂不懂?”
“哦~战友情啊~” 阿箬拖长了尾音,大眼睛里满是“我懂我懂”的笑意,也不点破,笑嘻嘻地背起竹篮,“那我先走啦!药记得按时用!道长醒了替我向他问好!告诉他,阿箬很崇拜他!”
苗女如同山间精灵般,蹦蹦跳跳地离开了病房,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白雨妍站在原地,手里拿着药膏,脸上红晕未消,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她下意识地看向病床上依旧沉睡的诛星,阳光落在他沉静的睡颜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情郎……个鬼啊……” 她小声嘟囔着,耳根却悄悄红了。拿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却觉得今天的苹果,好像……格外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