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总医院顶楼的特护病房,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规律的“嘀嗒”声。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诛星依旧沉睡,但脸色比起前几天已经好了许多,不再是那种死寂的苍白,而是透出了一丝淡淡的血色。阿箬送来的苗药效果显着,配合医院最先进的治疗,他体内肆虐的阴煞之气被牢牢压制,崩裂的伤口也在加速愈合。只是精神上的巨大损耗,让他如同陷入深眠的蛰龙,迟迟未曾苏醒。
白雨妍已经换下了病号服,穿着一身利落的休闲装。她背上的擦伤好得七七八八,此刻正坐在窗边的桌子前,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堆积如山的报告。阳光勾勒着她专注的侧脸,键盘敲击声清脆而富有节奏。
“……综上所述,代号‘落魂坡-老熊岭’行动,成功捣毁‘七阴养煞局’外围节点一处,摧毁‘阴煞母巢’一座,捕获重要关联人犯‘麻老司’(已移交‘异管中心’审讯),缴获邪器及实验笔记若干。特别顾问诛星重伤,目前仍在昏迷中……”
白雨妍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报告写得再客观冷静,也无法完全描述那场战斗的惨烈和凶险。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病床。
阳光正好洒在诛星沉睡的脸上,长睫低垂,呼吸平稳。阿箬留下的碧绿色药膏散发着淡淡的清凉药香,萦绕在病房里。
看着他那张褪去了战场杀伐、显得格外安静无害的睡颜,白雨妍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她站起身,走到床边,习惯性地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
温凉的,没有发烧。
指尖不经意拂过他散落在枕边的黑发,触感微凉柔软。白雨妍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立刻收回手。一种莫名的、带着点温软的情绪,如同羽毛般轻轻拂过心尖。这家伙……安静睡着的时候,还挺……顺眼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白雨妍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触电般缩回手,像是做贼心虚,脸上有点发热。什么顺眼不顺眼!这是战友!是同志!是……好吧,是长得有点好看的同志……
她甩甩头,试图把这点莫名其妙的旖旎念头甩出去,目光落在诛星放在被子外的手上。那只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只是显得有些苍白。手腕上,还残留着几道淡淡的伤痕。
白雨妍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印着卡通猫咪图案的护手霜(后勤小妹妹硬塞给她的)。挤出一点,小心翼翼地、动作轻柔地涂抹在诛星的手背和手腕上,避开那些伤痕。
“看在你是个‘伤号’的份上……” 她一边涂,一边小声嘀咕,像是在说服自己,“省得你醒了说我这个队长苛待队员……这护手霜可香了,便宜你了……”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诛星手腕内侧皮肤的一刹那!
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悸动感,毫无征兆地从白雨妍的胸口传来!仿佛心脏被一根无形的丝线轻轻扯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
病床上,一直沉睡的诛星,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搭在被子上的手指,也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
白雨妍的动作瞬间僵住!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刚才那感觉……是同心契?!
她震惊地看向诛星。只见他依旧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仿佛刚才的细微反应只是她的错觉。
但白雨妍知道,绝对不是错觉!同心契的感应,在她主动触碰他、心绪产生微妙波动的瞬间,传递了过去!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醒了?” 她试探着,声音很轻。
没有回应。
白雨妍屏住呼吸,慢慢俯下身,凑近诛星的脸,仔细观察着他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双紧闭的眼睛,眼珠在眼皮下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然后,在阳光的照耀下,在两人近在咫尺的呼吸交织中,那双沉淀着星辰与风霜的眼眸,如同拨开云雾的深潭,缓缓地、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和……不易察觉的柔软,睁了开来。
清澈的瞳孔,清晰地倒映着白雨妍近在咫尺的、带着惊喜和一丝慌乱的脸庞。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时间也仿佛放慢了脚步。
白雨妍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里自己放大的倒影,和他眼中那抹刚刚苏醒的、如同初雪般纯净的茫然。
“你……” 白雨妍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干涩,“……醒了?”
诛星的目光缓缓聚焦,从白雨妍的脸上,移到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沾着护手霜的手指上,再移到她捂着胸口的手,最后,重新落回她的眼睛。
那清澈的眸子里,迷茫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了然,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石子投入深潭泛起的涟漪般的……波动。
他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苍白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微弱却清晰的气音:
“……嗯。”
阳光暖暖地洒在两人身上。病房里,键盘的“嘀嗒”声,仪器的“嘀嗒”声,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无声的、微妙的、带着点尴尬和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空气中悄然流淌。
同心契的丝线,似乎在这一刻,轻轻地、轻轻地……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