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戏馆的木门在身后关上。
摄制组的大巴车里，气氛凝滞如冰。没人敢大声说话，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老张抱着那台摄像机，像抱着一个烫手山芋。
他反复看着回放，画面里，只有皮影的正常表演，和皮师傅骤然苍白的脸。
那声凄厉的尖叫，那股刺骨的寒意，仿佛只是集体幻觉。
余清歌靠在车窗上，窗外景物飞速倒退。
她口袋里的手机，极轻微地振动了一下。
屏幕上，黑底金字的“幽冥通”App，自动弹出一个推送。
【S级紧急任务：代码的亡魂】
【地点：海城大学信息工程学院】
【任务描述：执念过深，怨气已侵染数据流，即将造成大规模网络瘫痪。】
【报酬：功德点+，技能碎片「数据追踪」x1】
季宴修坐在她身侧，敏锐地察觉到她身体瞬间的僵硬。
他递过一瓶水，目光却落在她紧握的手机上。
“有事？”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余清歌摇摇头，指尖划过冰凉的屏幕，接下了任务。
海城大学。
夜色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着这座象牙塔。
信息工程学院的大楼，只有一间服务器机房，还亮着惨白的灯。
余清歌和季宴修站在机房门口。
“就是这里。”季宴修双眼微微眯起。
在他视野里，无数肉眼不可见的黑色细线，从这扇门下蔓延出去。
它们像有生命的藤蔓，缠绕着整栋大楼，甚至延伸向更远的地方。
那是怨气与数据流，结合成的产物。
“她叫林潇潇，大三学生，一周前，在宿舍烧炭自杀。”余清歌的声音，没有情绪。
“校方对外宣称是抑郁症，但她的室友说，她正在准备一个国际编程大赛，作品被导师窃取，还反被污蔑抄袭。”
季宴修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最厌恶的，便是这种恃强凌弱的肮脏事。
机房内，几个技术人员满头大汗，键盘敲得噼啪作响。
“不行啊，防火墙被一种未知代码反复攻击，根本拦不住！”
“所有数据都在被篡改，学校的官网主页，变成了一张……一张遗照！”
为首的，是学院的周副院长，一个地中海的中年男人。
他焦躁地踱步，看到余清歌和季宴修，立刻迎上来。
“季宴修？你怎么来了？”
“我请来的。”季宴修语气冷淡，将余清歌护在身后。“她是这方面的专家。”
周副院长打量着余清歌，眼神里满是怀疑。
他认识余清歌，所以，根本不信，她能解决连顶级黑客都束手无策的问题？
余清歌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主服务器。
嗡嗡的电流声中，夹杂着一声极轻的，女孩的啜泣。
她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机柜。
“别碰！”季宴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他看见，那黑色细线的核心，就在这台机器里。
一股浓稠如墨的怨气，正蠢蠢欲动。
余清歌抬眼看他，从他紧绷的下颌线，读懂了危险。
她从背包里，拿出那本属于阿遥的皮面手记。
翻开，里面除了古朴的针法，还有许多她看不懂的符文。
她凭着直觉，找到其中一页。
那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结构极其复杂的符咒。
“借你的血一用。”她看向季宴修，眼神清亮。
季宴修一怔，随即毫不犹豫地，伸出自己的手。
余清歌从发间，抽出一根细长的银簪。
簪尖，轻轻刺破他的指腹。
一滴殷红的血珠，沁了出来，带着灼人的阳气。
那血，没有滴落，而是悬浮在季宴修的指尖。
余清歌用银簪蘸着那滴血，在虚空中，迅速勾画。
金色的符文，凭空出现，印向服务器机柜。
一声尖锐的爆鸣后，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烧焦的气味。
整个机房的灯，剧烈闪烁起来。
所有电脑屏幕，瞬间被雪花点占满。
然后，一行血红的字，在屏幕上，慢慢浮现。
【为什么……要帮他们……】那女孩的哭声，不再是啜泣，而是充满了怨毒的质问。
机房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周副院长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鬼……有鬼啊！”他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冲出了机房。
余清歌没有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行血字。
“我们不是帮你，是想帮你。”
屏幕上的字，疯狂地闪烁起来。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他偷走了我的心血，毁了我的人生，你们却来阻止我报仇！】
一股强大的数据流，化作无形的冲击波，轰然炸开。
季宴修闷哼一声，下意识将余清歌，更紧地护在怀里。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像是被那股力量，狠狠撕扯了一下。
“她的执念，在代码里。”余清歌的声音，在他怀里有些发闷。“不破解代码，就无法超度她。”
她抬起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要进去。”
“不行！”季宴修想也不想，便拒绝。“太危险了。”
他亲眼看到，那黑色细线，是怎样扭曲而疯狂。进入其中，无异于将自己，置身于怨念的漩涡中心。
“我有办法。”
余清歌从他怀里挣脱。
她盘腿坐下，将那本手记，放在膝上。
她闭上眼，双手结印。
无数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最后，定格在那根，“渡魂”骨针上。
她的心神，一点点沉入无边的黑暗。
季宴修看着她，心脏揪紧。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黄符。
那是他从小戴到大的，家族给的护身符。
他将黄符，轻轻放在余清歌的眉心。
然后，他走到那台，不断散发着黑气的主服务器前。
他伸出手，按在冰冷的机柜上。
余清歌的意识，坠入一片由0和1组成的世界里。
无数的代码，从她身边划过。
林潇潇的怨念，化作一个巨大的，由黑色数据组成的漩涡。
漩涡中心，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抱着膝盖，无声地哭泣。
“你偷走了我的光。”女孩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看向余清歌。
“所以，我也要让你们，全都坠入黑暗。
余清歌向她走去。
“我看到了你的代码，写得很漂亮。”余清歌的声音，很轻，很柔。
女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那又怎样？它现在，成了别人的勋章！
“不。”余清歌摇摇头，“真正优秀的东西，它的光芒，是任何人都偷不走的。”
她伸出手，指尖点在女孩的眉心。“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