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还有转圜余地,一旦落到纸上,圣旨下来就骑虎难下了。
前三条,东南沿海得到大优待,由北方股东承担他们的税赋;
第四条就是火坑,垫付银钱疏浚运河,待疏浚完成后,太仓真有银核付?
第六条直接砸市舶司官员饭碗,失业官员能干嘛?
集体雇杀手找他们仨要命!
以后要命还不急,现在殿内就有大把人,想要他们的命。
陈演是四川人,与御史台关系一直就很差,与东林党关系同样差;
魏德藻是北直隶人,与东林党没有关系,如今居然为了东林党伤害自己的利益,怎愿罢休?
东林党魁钱谦益是最大受益人,他们成了东林党的手枪,令二位台阁感觉蒙羞,深感大耻辱。
只是现在的情况是,众文武勋贵认为他们仨穿一条裤子,不知收受东南豪商多少好处?
朝会殿内正在上演全武行,起初是众人围攻三人,到后来是所有东林党及姻亲被围攻;
陈演与魏德藻居然脱身,加入围攻东林党的战斗中。
殿前侍卫麻爪子,不知道是该拉架还是不拉架,内卫早就跟皇帝走了,他们实在无所适从。
坤宁宫的暖阁里,皇后正对着皇子皇女们的功课发愁。
见皇帝进来,十六岁的太子朱慈烺立刻扑过来,手里还攥着支毛笔:
“父皇,先生让背《资治通鉴》,可儿臣看不懂。”
朱有建将猫递给女官,拿起太子的功课簿翻了翻,皱着眉头表示看不懂,将之丢在一旁。
朱有建抱起最小的那个女孩,将她放在大腿上,猫儿在步辇上,所以他的怀抱现在是空的,可以适当表达一下来自爸爸的爱。
朱媺媤发自内心的快乐,咯咯地笑着,父皇居然抱着我哎,好幸福哦!
朱有建见大女儿羡慕的表情,也觉得就俩姑娘,抱一个是抱,抱两个还不一样?
对她招招手,大姑娘含羞带怯欢快地跑过去。
朱有建的操作惊掉女人们眼球,他居然将另一条大腿给了大女儿,大姑娘臊得脸红的不知道怎么办?
依然被父皇揽腰坐腿上。
小姑娘不懂弯弯绕,很欣喜地搂姐姐。
张嫣看不下去了,开口想要劝解几句,却正好朱有建开口:
“孩子们大了,待在深宫里没有见识,待正月大祭结束,都跟朕去西苑学习,多涨些见识!”
男孩子们很欣喜,朱慈烺认为不用学《资治通鉴》了,都是缺父爱的孩子,谁不愿待在父亲身边呢?
只是男孩得矜持,平时也没机会表达。
俩女孩同样惊喜,媺娖不想早嫁人,姑姑们的婚姻并不幸福,礼教太多,与驸马见面都要按规矩。
况且她才十六岁,实在无法与别的男人在一起。
周皇后问询的目光看向皇帝,朱有建只当没有望见,西苑宫殿少,给孩子们住足够,给后嫔住必须不够。
张皇后叹息,皇帝家事,做皇嫂的实在干涉不得。
说起来周皇后也是皇叔做信王时,由她这位皇嫂张罗的婚事,皇叔不太喜欢,倒是喜欢田贵妃,可惜那女子福薄,年纪轻轻就薨了。
暖阁里的气氛温和得多,却不知乾清宫内已是一片混战。
钱谦益被按在鎏金铜炉边,新做的朝服被撕开道口子,他一边挣扎一边喊:
“陛下都应允了!
你们敢抗旨?”
回应他的是更重的拳脚——
某位北方勋贵啐了口唾沫:
“等我们联名参你一本,看陛下护不护得住你!”
陈演抱着头躲在柱子后面,看着魏德藻被人揪着胡子往柱子上撞,忽然明白过来:
皇帝哪是应允,分明是把六条建议当成了挑事的杆子,轻轻一挑,就把朝堂这潭水搅得底朝天。
“快……快拟奏疏,撤回六条!”
陈演对着吓得发抖的侍郎嘶吼,
“就说臣等思虑不周,请陛下收回成命!”
可已经晚了。
王承恩刚从后宫出来,正撞见巩永固带着几位勋贵往偏殿走,手里拿着的,正是联名弹劾东林党的折子。
英国公面色铁青:
“陈阁老要是识相,就赶紧在折子上签字——
不然等会儿挨打的,就是他了!”
乾清宫的铜漏滴答作响,已过了午时。
朱有建在暖阁里陪着子女用膳,面前摆着西苑厨子做的鸡蛋羹,太子正学着用新造的银勺吃饭,公主则拿着块鱼干逗威龙。
他忽然听见前殿传来隐约的喧闹,嘴角勾起抹笑,对皇后道:
“你听,他们这是在讨论怎么落实新政呢。”
皇后半信半疑,却见皇帝夹了块豆腐放进嘴里,吃得心满意足——
他要的,本就不是什么和谐朝堂,而是让这群人在争吵里,慢慢看清谁才是真正能给他们饭吃的人。
而此刻的乾清宫大殿,陈演终于在弹劾折上签了字,墨迹被他颤抖的手晕开了个小团。
钱谦益的惨叫还在继续,魏德藻的帽子滚到了御案底下。
没人注意到,殿外的日头已渐渐偏西,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道难以弥合的裂痕。
乾清宫的全武行已从拳脚相向演变成撕扯朝服,钱谦益的乌纱帽被打落在金砖上,滚到陈演脚边。
这位刚从围攻中脱身的阁老,竟抬脚就把帽子碾成了扁的——
最初还在与东林党“同气连枝”,此刻却像换了张脸,对着钱谦益的背影啐道:
“祸国殃民的东西!”
魏德藻更狠,抄起案几上的铜香炉就往人群里砸,虽没砸中人,却溅了东林党人满身香灰。
他边砸边骂:
“谁跟你们穿一条裤子!
老子是北直隶人,祖坟都在顺天府!”
旁边的北方勋贵们顿时叫好,拳脚也更重了几分。
殿前侍卫们缩在丹陛角落里,手里的长戟横也不是竖也不是。
领头的校尉急得满头汗——
上回朝臣打架还是天启年间,那回是太监跟文官打,这次却是文官自己打自己;
拦了怕得罪阁老,不拦又怕惊了圣驾,只能一直纠结着过了一个时辰。
“明日就让内侍收拾行李。”
朱有建对着俩女儿说,
“西苑的研究院盖了新楼,有玻璃窗户,比宫里亮堂。”
他想起什么,又对皇后道,
“皇子们也去,跟博士们学算学,跟匠人们学造车——
总比在宫里被先生们教得呆头呆脑强。”
袁贵妃忍不住开口:
“陛下,公主们去学这些,怕是会被勋贵们笑话……”
“谁敢笑?”
朱有建挑眉,指腹蹭过朱媺媤的脸颊,
“研究院有医科,适合女孩子学习,比只会描花绣朵强百倍。
或许能看上哪家青年才俊,培养出感情来,自己相中的夫婿才能幸福!”
长平公主的脸更红了,却悄悄抬眼,眼里闪着光。
朱媺媤似懂非懂,搂着姐姐的脖子喊:
“我也要相夫婿,要与囡囡一样大的!”
朱有建哈哈大笑,小姑娘缺少玩伴,大抵是想找小孩子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