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挂在神庙顶上,恰似一只半睁的眼。赤璃、玄寂和月泠的身影隐没在夜色里,远处山巅的密林中,一道黑影忽地从树梢掠过。它没弄动一片落叶,却好似带着股能让人喘不上气的劲儿,飘飘然远走了。
三人回到霜月边境的营地时,夜已深。赤璃一迈进门,就扯下斗篷,手腕上的机关环咔哒轻响。她把那半枚血魂印残片搁在桌上,火光映出残片表面细碎的裂痕,似还留着一股不甘的怨气。
“要是幽冥殿主真没死掉……”她压低声音,话音里透着股寒意,“那咱之前干的那些,全白费,就跟打碎个幻影似的。”
玄寂站在窗边,袖口动了动,几只幻灵蛊虫乖乖趴在他指尖。他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天,眼神沉得好像要把黑夜看穿:“她可比咱想得还奸猾。能操控三代王朝的女人,哪能轻易把命搭上。”
月泠摊开那本古卷,手指顺着一行行发黄的字慢慢摩挲:“‘灵魂转移’得要三重媒介——宿主、血契、心核。要命的是,只要有一环不断,她意识随时能回来。”
空气一下就僵住了。
赤璃猛地抬头:“这么说她早就在准备替身?”
“不止一个。”月泠声音冷得瘆人,“她在赤焰城覆灭前就开始布局,在青冥王朝安插了至少三个被‘血魂印’控制的傀儡。现在全没影了。”
玄寂轻轻打了个呼哨,蛊虫立刻飞出窗外,成了一个个小黑点,钻进黑暗里。他眼神闪了闪,收回手,声音低沉沉地说:“她们不是没了,是藏起来了。”
赤璃盯着桌上的残片,咬着牙:“咱得赶在她完成仪式前,找到剩下两样媒介。”
“问题是,咱现在连她附在哪具身子里都不清楚。”月泠合上书本,语气里少见地带着些急躁。
玄寂沉默一会儿,突然伸手按住桌上的血魂印残片。他闭上眼睛,袖口又涌出好几只像水晶一样透明的幻灵蛊虫,它们绕了一圈,纷纷钻进残片里。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瞳孔深处闪过一抹怪异的红光:“我找到点痕迹。”
“啥痕迹?”赤璃着急地问。
“记忆的残响。”他慢吞吞吐出几个字,“她最后时刻留了句话——‘极北之地,封印未断,钥匙已启。’”
月泠一下站起来:“极北之地!这就是咱要找的答案。”
赤璃皱起眉:“可那是传说中的禁地,听说埋着整个大陆最古老的秘密,也是当年暗阁诞生的地儿。”
“就因为这样,她才敢把真正的力量藏那儿。”玄寂站直身子,袖口的蛊虫悄无声息地归位,“要是这是她最后一步棋,咱就得抢在她前头走完。”
月泠点头:“我查到‘影蚀’的核心据点不止一处,除了霜月和青冥交界的神庙,还有俩地儿——一个在赤焰山脉深处的旧炼狱场,另一个在极北之地边缘的一座冰窟。”
赤璃冷笑一声:“看来她早为复活做足了准备。”
“所以咱也得做得更周全。”玄寂抽出一支银针,针尖泛着诡异的蓝光,“我要调动影刃潜伏在三国的所有情报网,找出‘影蚀’的真实分布。同时,我让幻灵蛊虫追踪所有接触过‘血魂印’的人,哪怕只有一丝气息。”
月泠接着说:“我通知星象司,让他们封锁所有去极北之地的秘密通道,免得她提前启动封印。”
赤璃拿出一张图纸,上面画满了复杂的机关结构图:“我在火山洞穴里看到的符文,跟这些机关有点像。要是她真想重启封印,就得用某个关键机关——我打算复制个触发装置,搅乱她的计划。”
玄寂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赞赏:“你越来越有将军的样子了。”
赤璃嘴角一翘:“别忘了,我可是背着整个家族的仇恨活到现在的。”
月泠突然轻声打断他们:“但有件事咱不能大意——要是她真转移了意识,那她现在的宿主,说不定就在咱身边,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人。”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赤璃眼神变了变:“你是说,她可能就在咱们中间?”
月泠没说话,慢慢拉下袖子,露出手臂上一道淡淡的疤。那是她小时候被“血魂印”反噬留下的,虽说早好了,但一靠近幽冥之力,就隐隐作痛。
“我不是怀疑谁。”她小声说,“我就是提醒你们,信任不能光靠幻想。”
玄寂静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慢点头:“你说得在理。”
他转身走到帐篷角落,拿下一个暗红色的小盒子。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小巧的金属齿轮,齿轮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咒文。
“这是我从影鬼身上取下来的。”他说,“他们在王都行动时,身上都有这玩意儿。这可不是普通的机关零件。”
赤璃凑过去一看,脸色立马变得严肃:“这不像青冥王朝的技术……也不是霜月或赤焰的。”
“说明他们背后,还有别的势力。”月泠声音低沉下来,“或者说,这个‘影蚀’组织,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帐篷外风声大起来,像是有股看不见的力量正慢慢靠近。玄寂把齿轮放回盒中,合上盖子的瞬间,齿轮发出一丝几乎听不见的嗡鸣。
赤璃手指轻轻划过桌面,小声嘟囔:“要是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咱面对的敌人,可能不只是幽冥殿主那么简单。”
玄寂目光越过篝火,望向远方的天际。他声音冰冷又坚定:“不管是谁,敢踏上这片土地,就别想跑,肯定是咱们的猎物。”
风呼呼地刮过,吹灭了最后一盏油灯。
突然,一道黑影从帐篷外一闪而过,快得连月泠都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屋里所有的烛火全灭了,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儿。
赤璃猛地跳起,机关环弹出一把短刃;月泠迅速掐诀,手中冒出一颗微弱的星芒;玄寂则不动声色地伸出手,五指张开,掌心爬出一只黑色蛊虫。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又慢又重,好像有人正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赤璃小声说:“来的人不怀好意。”
玄寂眯起眼,声音沙哑:“那就看看,是谁先动手。”
他袖口一抖,那只蛊虫悄无声息地钻进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