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眼睛瞬间亮了,亮度堪比夜明珠。
“爷!您里边请!柴房不配您的身份!”
“我这就去把昨天那位客官从床上请下来,您睡他的!”
这样的对话,在京城的每个茅厕里……不,每个角落里都在上演。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四个大字。
“我!要!搞!钱!”
他们坚信,自己即将参加的,不是一场拍卖。
而是一场改变祖宗十八代命运的狂欢。
陈森的府邸,灯火通明。
李明轩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正在汇报。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我不行了,但我还能坚持”的悲壮。
“主公……”
“目前已经抵达京城,并且在我们这儿挂了号的,共有三百四十二家。”
“我感觉我念的不是人名,是移动的钱庄。”
“财力最雄厚的,是江南那几个卖盐的、卖布的,还有泉州那帮玩出海的。”
“钱多得,估计能用银子把护城河给填了。”
“地方上的土财主,蜀中、两淮和荆湖路的最多。”
“他们一来就是一整个家族,老的少的,连吃奶的娃都带来了,说是要从小感受商业氛围。”
“另外,还有至少十五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背后都有朝廷官员的影子。”
“其中一个,藏得跟个地鼠似的,要不是我们的人会打地鼠,还真发现不了。”
“我们怀疑,他爹是户部侍郎。”
李明轩每说一个,陈森的手指就在对应的资料上轻轻一点。
那资料,比李明轩的脸还详细。
竞拍者的祖宗八代、产业规模、人脉关系、性格爱好,甚至连谁家的小妾跟谁家的护院有一腿,都写得明明白白。
很好。
陈森的嘴角勾起一抹慈祥的微笑。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不,是让小鱼干们来得更踊跃些吧。
你们以为自己是来捕鱼的鲨鱼?
不。
你们是即将被打包做成罐头的沙丁鱼。
你们越是渴望,越是疯狂,我这张网,就收得越开心。
夜幕降临。
京城最高档的酒楼,“醉仙楼”。
天字号包厢里,气氛有点微妙,像一锅没煮开的夹生饭。
几个来自天南海北的竞拍者,被一个好事的中间人凑到了一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哎哟,这不是赵公子吗?”
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两淮盐商,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了。
“听说您是代表令尊而来?”
“令尊身为朝中大员,日理万机,居然还有闲心关心我们这些铜臭小贩的死活?”
“真是……让人感动得想哭啊?”
被称作赵公子的年轻人,正是户部侍郎的宝贝儿子。
他“刷”地一下打开折扇,扇面上画着一只正在扑蝴蝶的……胖猫。
他一脸傲慢,鼻孔看人。
“家父没空。”
“他只是觉得驸马爷这个玩法挺新鲜,让我来看看热闹。”
“顺便考察一下,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想一夜暴富的傻子。”
“不过嘛,我们家在江宁府也算有几分薄面。”
“要是能顺手拿下江宁的代理权,也算是为朝廷分忧了。”
他嘴上说得云淡风轻,眼里的贪婪却快要溢出来,把桌上的烧鸡都淹了。
他斜着眼,瞥向邻座一个看起来有点寒酸的蜀地商人。
“这位……刘老板是吧?”
“我听说,你也对江宁府有想法?”
“蜀道那么难走,你辛辛苦苦跑过来,可别到时候连回家的路费都输光了。”
“要不要我提前给你报销一下?单程的。”
这话里的威胁,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
那位刘老板的脸,瞬间从白色变成了红色,又从红色变成了猪肝色。
他强撑着一口气,回道:“赵公子说笑了。”
“拍卖嘛,各凭本事。”
“驸马爷说了,价高者得,公平竞争!”
“公平?”
赵公子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将酒杯“砰”地一声砸在桌上。
酒水溅了旁边盐商一脸。
“刘老板,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在这汴京城里,我赵家的面子,就是最大的公平!”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优越感。
“我劝你还是识相点!”
“把你的钱省下来,回蜀地多买几斤辣椒吃,它不香吗?”
“非要跟我争,到最后钱没了,人也没了,图什么?”
“你……你这是仗势欺人!”
刘老板气得浑身发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桌上的盘子碗碟跟着跳了一曲爱的魔力转圈圈。
气氛瞬间凝固。
赵公子的护卫和刘老板的随从,全都怒目而视,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哎哟喂!各位爷!爷!”
酒楼掌柜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上堆满了职业假笑。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啊!”
“大家都是来给驸马爷送钱的,怎么自己人还打起来了呢?”
“再吵下去,这桌子可要另外算钱了!”
一场小小的冲突,最终在掌柜连拉带拽下,强行熄火。
但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火药味。
这还只是开胃小菜。
真正的龙争虎斗,怕不是要把这汴梁城的天,都给捅个窟窿。
在距离拍卖会还剩最后七天的时候,陈森终于慢悠悠地,扔出了一颗重磅炸雷。
《大宋时报》头版头条,外加天上人间门口挂得比城门还高的巨幅公告,双管齐下。
主题只有一个:想来玩?先看规则。
消息一出,整个京城像是被浇了一勺热油的油锅,瞬间炸了。
天上人间门口,人山人海,脑袋挨着脑袋,像一锅等待下锅的饺子。
“让让!让让!踩着我脚了!”
“前面的大哥,能麻烦你把脖子缩回去一点吗?你挡着我发财了!”
公告栏上,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规则,比老太太的裹脚布还长,比丈母娘的脸色还难看。
“第一条:想参加竞拍?可以。”
“先证明你不是来凑数的。”
“要么,出示你名下至少五万贯家产的房契地契银票汇总。”
“要么,找三家京城排得上号的铺子给你画押作保,说你不是穷光蛋。”
“第二条:入场券,一万两黄金。”
“对,你没看错,我也没写错,就是一个一,后面四个零,单位是,黄,金。”
“拍不到,钱退你。”
“拍到了,这钱就当是押金。你要是敢不听话,嘿嘿。”
“第三条:代理商限制。”
“所有吃的、喝的、玩的、用的,都得从我这儿进货,统一品牌,统一思想,统一做发财梦。”
“敢自己瞎琢磨、搞盗版?信不信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大宋版权法?”
“账本必须公开透明,想做假账?可以啊,我府上缺几个扫茅厕的,我看你就很有潜力。”
……
一条条看下来,人群中弥漫起一股诡异的寂静。
紧接着。
“噗通!”
一个看起来挺有钱的小商人,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就倒了下去。
旁边的人手忙脚乱地掐他人中。
“醒醒!醒醒啊!你还没看到最后一条呢!”
那人悠悠转醒,发出一声杜鹃啼血般的悲鸣。
“一万两黄金呐!”
“他怎么不去抢?!”
“我把我全家上下连带祖坟都卖了,也凑不出这个数啊!”
“驸马爷这是杀人诛心!他把我们这些小鱼苗,直接用开水烫死了!”
他身旁,一个胖得像个弥勒佛,浑身挂满珠宝的大商人,慢悠悠地掏了掏耳朵。
“嘘,小点声。”
“吵到我了。”
他轻蔑地瞥了地上的小商人一眼,冷哼道。
“一万两黄金都拿不出来,你还想跟驸马爷做生意?”
“你配吗?”
“你配几把?”
“驸马爷这招叫什么?这叫精准筛选!把你们这些只想跟着喝汤、连碗都刷不干净的,统统给我踢出去!”
他看着公告,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高!实在是高!”
“这下好了,牌桌上终于清净了,剩下的,都是能掀桌子的主儿!”
一时间,公告栏前,哭的,笑的,骂的,夸的,算账的,晕倒的,乱成了一锅粥。
陈森府邸。
李明轩端着一份报告,表情像是刚看完一场精彩绝伦的猴戏,想笑又不敢笑。
“驸马爷,成了。”
“您这规矩一出,效果比泻药还猛。”
“京城里至少七成想来碰运气的,现在已经回家抱头痛哭了。”
“大街小巷都在骂您,说您心比锅底还黑,做事比黄鼠狼还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