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阙之下,云海如凝固的银涛,簇拥着悬浮于万丈虚空的天机阁主殿——“璇玑玉宇”。整座殿堂非金非石,乃是以历代阁主截取的星辰碎片熔铸而成,通体流转着亿万年来沉淀下的孤寂星光。此刻,深沉的夜幕仿佛被无形巨力撕裂,群星躁动不安,拖曳着反常的猩红光尾,在天穹之上划出一道道狰狞裂痕。星河深处,象征血灵帝星的那一点幽邃暗芒陡然暴涨,其凶戾之气穿透无尽虚空,狠狠撞击在璇玑玉宇的星光结界之上,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涟漪。
殿心,观星台沉静如万古磐石。
天机阁主云渺子,一袭洗得发白的玄青道袍裹着他嶙峋瘦骨,仿佛与这冰冷的星辰石台融为了一体。他立于巨大的“浑天星衍仪”中央,仪器的核心,七块巴掌大小、色泽各异的古玉环绕着一枚深邃如黑洞的“定星髓”缓缓旋转。玉是“七星玉盘”,乃天机阁传承之基,蕴含着星辰运行的先天轨迹与历代测算的浩瀚天机。星辉透过殿顶特制的琉璃穹顶,精准地投射在玉盘之上,凝成七束凝练的光柱,又被定星髓吞噬、折射、解析,最终在云渺子面前交织成一幅覆盖整个观星台的、璀璨而迷离的立体星图。
云渺子枯瘦的手指悬停在星图上象征北荒禁地的方位。那里的星图不再是清晰的轨迹,而是一片疯狂扭曲、翻涌的混沌血海!猩红的诡异光芒从中喷薄欲出,每一次剧烈的翻腾都伴随着星衍仪结构深处传来的不堪重负的刺耳哀鸣,仿佛随时会分崩离析。这不是寻常的天机紊乱,而是规则层面的污染与崩坏,是足以颠覆认知的禁忌之力正在蛮横地撕扯着天道经纬!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顺着脊柱蛇行而上,瞬间冻结了他的神魂。无量岁月积累的浩瀚智慧在疯狂示警——此乃倾天之祸的征兆!
“天倾东北…” 云渺子低沉的嗓音如同砂纸摩擦过岩石,带着一种被岁月和天机双重磨砺过的沧桑,“血海翻波,帝星蒙尘……此兆……” 他枯寂如古井的眼底,此刻翻涌起惊涛骇浪。那并非单纯的恐惧,而是智者直面天地巨变时,先知先觉所带来的沉重绝望与一丝近乎偏执的求证欲。“非人力可挽,然天机阁立于世,窥天问命,责无旁贷。纵粉身碎骨,亦要在这倾覆洪流中,捞取一线真相!”
袍袖无风自动,一股沛然莫御的精纯灵力自他干涸的躯体深处轰然爆发,涌入浑天星衍仪!
浑天星衍仪骤然爆发出刺破苍穹的炽白神芒!七枚七星玉盘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旋转,几乎化作七道不同色彩的光轮。定星髓剧烈震颤,发出低沉而古老的嗡鸣,如远古巨鲸的低吼。大殿穹顶,琉璃折射的星光被强行扭曲、汇聚,化作一道直径丈许的纯粹光柱,轰然灌入力场核心!
原本迷离的立体星图瞬间凝实、放大千倍!亿万星辰清晰可见,拖着猩红尾迹的天煞流星群、崩塌断裂的星河桥梁、被血色浓雾吞噬的星域……整个北荒禁地如同宇宙疮疤,在星图中狰狞蠕动!一股源于亘古的恐怖威压,伴随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煞气,透过星图直透神魂!殿内温度骤降,星辰石的地面无声蔓延开蛛网般的霜纹。
然而,这浩劫图景的核心,那一片翻涌不休的血海混沌深处,却隐隐透出一点无法被星图完全解析、无法被天机彻底锁定的微光!正是这一点微渺之光,强行扭曲了周遭一切星辰轨迹,屏蔽了所有推演,成为整个天地大劫变数的原点!它就像一个黑洞,贪婪地吞噬着云渺子灌入的浩瀚灵力!
“逆乱之源…屏蔽天机…好霸道的手段!” 云渺子须发戟张,枯瘦的脸庞因全力催动而涨得通红,眉心处一点金芒疯狂闪烁,那是神魂燃烧的征兆!他右手五指如钩,在虚空中急速划动,每一次牵引都带起一道撕裂空间的法则金线,试图编织成网,捕捉那一点混沌核心的微光轨迹。左手飞快地从怀中取出几枚早已龟裂、气息晦涩的古老龟甲,看也不看便猛然拍碎在自己心口!
“噗——” 一口心头精血混着龟甲粉末喷出,化作无数细碎符文融入星图!这是古老的“血祭问天”之术,以己身本源寿元为祭品,向天地强行索取一丝真相!
星图中央的血海混沌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泊,剧烈地沸腾翻滚!那一点微光似乎受到了刺激,骤然明亮!与此同时,云渺子怀中深处,一件被他以层层禁制和心脉精血温养了近三百年的物事——半张边缘焦黑、材质非金非玉非革、触手冰凉滑腻的奇特“纸张”,毫无征兆地猛烈震颤起来!
轰隆——!
一声只有灵魂层面才能感知的恐怖巨响!七星玉盘中的“贪狼”玉盘首当其冲,发出一声凄厉哀鸣,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紧接着,“巨门”、“禄存”两枚玉盘应声而碎!狂暴的反噬之力如同失控的星河倒灌,沿着云渺子与星衍仪之间的灵力链接,狠狠撞入他的识海!
“唔!” 云渺子浑身剧震,如遭太古神山碾压!他枯槁的身体猛地向后弓起,仿佛要将脊柱折断!殷红的鲜血控制不住地从七窍中狂涌而出,将他胸前雪白的长须瞬间染透!识海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贯穿搅动,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瞬间昏厥!
然而,就在这神魂欲裂、肉身濒临崩溃的绝境,那半张被他死死压抑在怀中的“血诏残页”,却在他精血喷涌、心神防线被反噬撕开的瞬间,突破了所有禁制封印!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贯穿万古时空的暗红血芒,猛地从他心口位置透体冲出!这道血芒无视了空间距离,精准无比地投入了浑天星衍仪核心那一片混沌血海,与那一点微不可查的核心光芒轰然相连!
“糟了!” 云渺子亡魂皆冒,瞬间明白了自己犯下了何等致命的错误!那道混沌微光,正是引发北荒异变、帝君兽破封、血雾弥漫的终极源头!而自己怀中这半张血诏残页,竟与之同源!自己强行推演对方,如同在风暴中心点亮灯塔,瞬间引来了最恐怖的反噬!血诏残页的主动呼应,更是雪上加霜!
“噗——哇!” 又一口比之前浓郁数倍、仿佛夹杂着脏腑碎块的鲜血喷溅在冰冷的星辰石地上,如同绽开的死亡之花。云渺子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双膝重重砸落地面!整个璇玑玉宇剧烈摇晃,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浑天星衍仪的光芒急速黯淡下去,核心的定星髓表面也爬上了蜿蜒的细密裂纹。七枚玉盘,仅余“廉贞”、“武曲”、“破军”、“文曲”四枚尚算完好,其余三枚已然破碎黯淡。
星图并未消失,但形态发生了恐怖的变化!原本浩渺的星辰图景被压缩、扭曲,最终完全被那一片北荒血海占据!此刻的血海星图,宛如一个巨大而污秽的伤口,横亘在观星台上方。血浪翻滚间,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时而浮现又惨叫着沉没。就在这血海的核心,那道被云渺子用血祭引动的混沌微光,因血诏残页的呼应而亮度暴涨,隐隐勾勒出一个模糊却威严无匹的轮廓——那是一尊顶天立地、身披古老战甲的伟岸身影,双目紧闭,散发着令万物臣服的帝威,却又缠绕着浓得化不开的凶煞之气!正是帝君兽的某种本源投影!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帝影的胸口位置,一点极细微的暗芒如同活物般搏动着,散发出与云渺子怀中血诏残页极度相似,却又更加古老、更加霸道的气息!仿佛那里封存着某种禁忌的核心!
“血灵烙印…共生印记…原来如此!天榜二十九…竟是这般来历!” 云渺子强忍着神魂撕裂的剧痛和失血过多的眩晕,浑浊的目光死死锁定帝影胸口那搏动的暗芒,瞬间明悟了之前天榜异象的根源。这帝君兽与那闯入禁地的少女(涵婓),已在某种极度危险的状态下,通过一个古老而霸道的血契,强行将彼此本源连接在了一起!这是浩劫的起点,亦是所有变数的根源!
然而,更深的寒意在他骨髓里蔓延。他发现,那不祥血海并非仅仅承载着帝君兽的投影。血海的边缘,在那猩红的波涛之下,更深处的地方,无数非自然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扭曲触手虚影正无声无息地蔓延、交织!它们散发着一种与这个修真世界格格不入的、纯粹的、冰冷的、属于“造物”而非“生灵”的森然气息。触手如同庞大机器的冰冷电路,结构精确却毫无生气,它们贪婪地吮吸着血海的力量,并试图向那帝影的核心探去!
“幽冥…九幽之下那群噬道者!” 云渺子瞳孔骤缩,寒意彻骨!天机阁最古老的典籍记载着只言片语——一群在无尽岁月前就试图解析天道本源、掠夺世界规则的冰冷存在。它们的力量形态,正是这种冰冷的几何结构!它们竟已渗透如此之深,正试图寄生在这场由血灵引发的浩劫之上!
“窥吾道标者,当堕永寂!” 一道无法分辨性别、毫无情感波动、如同亿万片金属摩擦叠加而成的冰冷意念,骤然穿透血海星图和浑天星衍仪的阻隔,直接轰入云渺子重伤的识海深处!
“噗!” 云渺子如遭重击,身体再次狠狠砸在地上,眼前彻底被黑暗笼罩。最后残存的意识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最后一丝神魂之力,调动璇玑玉宇积累了万载的星辰大阵之力,化作一道璀璨的星河匹练,狠狠地斩向浑天星衍仪核心与那血海星图之间的无形联系!同时,他以心念催动那半张躁动不安试图脱离他掌控的血诏残页,试图将其强行压制回体内禁制深处。
星河匹练斩落!连接被强行切断!
巨大的血海星图如同泡沫般剧烈扭曲、闪烁,最终不甘心地轰然溃散,化作漫天腥臭的血色光点,随即被殿内流转的纯净星光涤荡净化。浑天星衍仪发出一声悠长的悲鸣,定星髓彻底黯淡,仅存的四枚玉盘也光芒微弱,布满蛛网裂纹。整个观星台一片狼藉,碎裂的玉盘残片散落一地,星辰石地面上大片干涸与被新血覆盖的暗红。
死寂弥漫。唯有云渺子微不可闻的、艰难而痛苦的吸气声回荡。
良久,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清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观星台边缘。来者身着天机阁核心弟子独有的月白色星纹道袍,身姿婥约,面容清冷姣好,正是云渺子的关门弟子之一——青鸢。她手中捧着一个散发着柔和暖玉光泽的托盘,上面放着一盏雾气氤氲的“九转凝神香”和一粒龙眼大小、丹纹密布的“九转还魂丹”。这本是每日为阁主调理神魂的例行供奉。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青鸢清冷的双眸瞬间冻结。碎裂的玉盘、黯淡的星衍仪、满地刺目的血污……以及那个蜷缩在冰冷石地上,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玄青道袍几乎被鲜血浸透的苍老身影!
“师尊!” 青鸢失声惊呼,手中的托盘差点脱手。她身影一晃便已跪倒在云渺子身边。
“无…妨…” 云渺子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声音微弱嘶哑。他试图支撑起身体,却引得一阵剧烈咳嗽,嘴角再次溢出暗红的血沫。青鸢连忙将他扶起靠在自己手臂上,动作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在她靠近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让她灵魂深处都为之悸动的冰冷气息,如同毒蛇的信子,从云渺子心口位置一闪而逝!那是一种足以冻结血脉、湮灭生机的绝对死寂之感,与天机阁的星辰大道截然相反!
青鸢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明的幽光,快得如同幻觉。她迅速收敛心神,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悸动从未发生,只是急切地取过那粒珍贵的九转还魂丹:“师尊!快服下丹药!” 声音带着真切的焦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云渺子浑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又仿佛穿透了她在看别的东西。他没有拒绝,就着青鸢的手,艰难地吞下丹药。一股温和却庞大的药力顿时在体内化开,强行吊住了他即将溃散的心脉和元神。
“封锁…璇玑殿…今日测算…列为‘天字绝密’…除…除阁老会…任何人不得…入内…” 云渺子喘息着,每说一个字都显得极为费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令…天机卫…一级警戒…监测…幽冥裂隙…凡有异动…即刻…以‘破界钟’示警…”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按在自己心口位置,隔着道袍,仿佛在压制着某种随时可能破体而出的恐怖之物。
“是!弟子遵命!” 青鸢毫不犹豫地应下,声音斩钉截铁。她小心翼翼地扶着云渺子,试图将他搀扶到一旁的星辰玉榻上休息。
就在云渺子身体离开地面的瞬间,青鸢的眼角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常。在云渺子刚才蜷缩之处,一小片星辰石地砖因浸透了大量鲜血而颜色格外深暗。而在那片深暗之中,一点极其微弱、若非刻意观察绝难发现的暗红微芒一闪而逝。那绝非血迹反光!其形态……像是一个残缺的边缘被强行撕开的印记,带着一种古老、沉重、又隐含疯狂的血腥威仪!
血诏残页!青鸢的心脏猛地一跳,握着师尊手臂的手指难以控制地紧了紧。刚才那让她神魂悸动的冰冷死寂,此刻似乎与这残留印记的古老血腥气息产生了某种微妙的纠缠感。师尊拼着重伤垂死也要强行测算的,甚至引动了天机阁护殿大阵的……就是此物?!它似乎与师尊心口隐藏的秘密同源?
“青鸢…” 云渺子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穿透力,打断了青鸢的思绪。
“弟子在!” 青鸢悚然一惊,立刻垂首,声音平静无波。
“……你…看到了什么?” 云渺子的声音如同叹息,目光却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灵魂深处都剖开。
青鸢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依旧稳稳地搀扶着云渺子,声音清晰而恭敬:“弟子只看到师尊为推演天机,为苍生大劫呕心沥血,伤势惨重。弟子只盼师尊早日康复,重掌天机。”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神色恭谨担忧,仿佛刚才那一刹那的异样和心中的惊涛骇浪从未存在。
云渺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表象。他没有再追问,只是疲惫至极地闭上眼睛,仿佛刚才那短暂的锐利只是回光返照,任由青鸢将自己搀扶到玉榻上。
就在云渺子身体接触玉榻的瞬间,异变再生!
一股强横无匹、裹挟着无尽兵戈杀伐与浩瀚帝气的恐怖意念,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阻隔,无视了璇玑玉宇的层层禁制,以云渺子心口那半张血诏残页为中转坐标,骤然降临!
嗡——!
虚空震颤!璇玑玉宇内所有残余的星光瞬间被染上一层凄厉的血色!一道纯粹由暗红光芒凝聚而成的巨大诏书虚影,毫无征兆地凭空投射在观星台的正上方!诏书非帛非简,材质似流淌的熔岩凝固,又似凝固的鲜血铸就,边缘燃烧着永不熄灭的暗影之火。无数扭曲蠕动的太古神魔符文烙印其上,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威压和足以焚灭世界的癫狂气息!
这,才是真正的血诏投影!其蕴含的气息远非云渺子怀中残页可比,那是近乎完整的天道意志显化!
血诏虚影缓缓展开,其上两个硕大无朋、仿佛用亿万生灵精魄书写的名字如同血色星辰般骤然亮起,刺痛了殿内每一寸空间!
帝·湮!
涵·婓!
正是北荒禁地中缔结下禁忌血契的帝君兽与少女之名!两个名字交缠在一起,血光冲天,命运之线被强行捆绑的意味扑面而来!
紧接着,血诏下方,一行稍小却依然触目惊心的暗金古篆带着无边的肃杀与宿命感,如同熔岩般流淌显现:
“血契既成,宿命轮转。万灵为薪,旧世成殇!”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宏大意志随着这十六个字的显现轰然碾压下来!青鸢闷哼一声,全身骨骼都在呻吟,灵魂仿佛要被这股意志彻底碾碎、同化!她死死咬住嘴唇,一缕鲜血从嘴角渗出。
“噗!” 玉榻上的云渺子身体剧烈抽搐,又是一口心头精血喷出!那十六个字如同十六柄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道基之上!他萎靡的气息陡然间剧烈波动,时而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时而又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要与这血诏意志同归于尽的惨烈气息!
整个璇玑玉宇的星辰大阵在这血诏投影的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残余的星辉明灭不定。
然而,这恐怖的血诏投影仅仅维持了不到三息!
就在云渺子濒临彻底崩溃、青鸢即将被压垮之际,血诏虚影猛地一阵剧烈晃动!“帝湮”二字之上的光芒突兀地暗淡了一丝,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干扰、污染!诏书下方那行“万灵为薪,旧世成殇”的暗金古篆,其中“殇”字的最后一笔骤然扭曲,竟隐隐要分化成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带着冰冷邪异气息的几何符号!
“唔?!” 玉榻上昏迷的云渺子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紧按心口的手指因痉挛而关节发白。他怀中那半张血诏残页再次剧烈挣扎,似乎要挣脱束缚冲出!
“吼——!!!!”
一声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的、充满了无尽暴虐、痛苦以及对那扭曲符号的极端憎恶的恐怖咆哮,猛地从血诏虚影深处炸开!这咆哮仿佛来自被彻底激怒的太古凶神,其蕴含的毁灭意志瞬间压过了血诏本身的威严!
轰隆!!!
投影再也无法维持稳定,血色的光芒如同碎裂的琉璃般轰然炸开!
几乎在血诏虚影炸裂的同时,璇玑玉宇坚实的星辰石地面,在云渺子玉榻正下方轰然向内塌陷!一个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同被巨大钻头瞬间凿穿的恐怖黑洞骤然出现!一股混杂着万年尘封的泥土腥气、浓烈血腥以及一丝……极其细微却令人骨髓冻结的机油与金属锈蚀混合而成的冰冷气息,猛地从黑洞深处喷涌而出!
“师尊!” 青鸢在爆炸的气浪和地陷的震动中勉强稳住身形,惊骇欲绝地扑向塌陷边缘!她只来得及看到云渺子的身体连同那星辰玉榻被塌陷边缘崩落的巨石裹挟着,急速坠向下方深沉的黑暗!而在那黑暗的深处,除了急速下坠的碎石和师尊的身影,似乎……还有某种巨大、复杂、冰冷的金属结构边缘一闪而没!那绝不是天然形成的岩层空洞!
黑洞边缘,无数暗红的血诏符文碎片如同垂死的萤火虫般明灭不定,带着“帝湮”二字的狂暴余威和那种冰冷扭曲的污染气息,一同沉入黑暗。
整个璇玑玉宇陷入死一般的黑暗与寂静,只有那突兀出现的塌陷黑洞如同巨兽狰狞的咽喉,散发着吞噬一切的寒意。青鸢跪在深坑边缘,脸色惨白如纸,清冷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无法掩饰的震惊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她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不知何时紧握的左手——掌心之中,一片带着灼热高温、边缘如锯齿般撕开、比指甲盖还小的暗红色“纸张”碎片,正静静躺着,其上半个扭曲的太古符文散发出微弱的血光。
塌陷的深渊深处,死寂无声。
突然——
“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轻微、规律、如同巨大钟表齿轮在尘封万年后开始艰难转动的冰冷机械运转声,清晰地、不紧不慢地从那无底黑暗的最深处,传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