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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混合着陈腐淤泥的腥气。天穹城西区,靠近那道撕裂了厚重青石地基的地脉裂口附近,临时构筑的防御法阵光幕如同垂死的萤火,明明灭灭。涵婓站在一片狼藉的断墙残垣上,脚下是灵枢污染核心区渗出的粘稠黑泥,缓慢地侵蚀着防御符文的微光。他身后,几个仅存的、还算灵力充沛的血灵卫正艰难地维持着法阵节点,汗水混着脸上沾染的污迹淌下,脸色在法阵幽光映照下泛着不健康的青白。

“灵力溃散的比预想的更快。”一个声音嘶哑地响起,是仅剩的四位拥立涵婓的血灵将之一,雷烬。他半边臂甲碎裂,露出下面焦黑的皮肤,那是强行封堵一处小型地脉喷涌时留下的。他抹了把脸,试图擦掉沾染的黑泥,却只是越抹越花。“护城大阵重启后撑住了幽冥先锋的冲击,可这地底下的东西……像跗骨之蛆。再这样下去,不等万剑阁的‘烛龙’再来搅局,我们自己人就要先被吸干了。”

涵婓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阖眼,庞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沉入脚下这片被幽冥腐脉深度污染的土地。感知里不再是清晰的能量流动,而是一片混沌、粘滞的“泥沼”。无数细微的、带着冰冷恶意的侵蚀点,正贪婪地吮吸着这片区域所有残存的灵力,甚至是生灵本身的生命气息。这感觉……像站在一头沉睡巨兽的胃囊里,四周的酸液正无声地消化一切。帝兽契约断裂后的虚弱感依旧在他体内隐隐作痛,每一次调动力量都带着撕裂般的滞涩。

“血核共生阵还能撑多久?”涵婓睁开眼,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

“最多半个时辰,西区这个节点就得崩溃。”雷烬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除非……把后面那批刚撤下来的伤兵身上的备用灵石全抽过来顶上。”他顿了顿,眼神掠过不远处临时搭建的简陋窝棚,那里躺着几十个灵力几乎枯竭、伤口在幽冥气息侵蚀下无法愈合的修士,痛苦的呻吟低低地压抑着。“但那是他们的保命符。”

涵婓的目光也投向那片窝棚。牺牲一部分,保全另一部分?这是血灵宫时代最冰冷、最高效的逻辑,也是三血盟约符链束缚下血将们唯一被允许的思考方式。他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断裂盟约符链的反噬——身体内那失控的血核带来的晶体化刺痛,此刻似乎更尖锐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细微、却足以穿透所有嘈杂的“嘶嘶”声,如同烧红的铁块浸入冰水,骤然从窝棚方向响起!

声音的来源是窝棚边缘一个蜷缩着的年轻修士。他原本只是因灵力枯竭和轻伤而显得萎靡,此刻却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咽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他裸露在破损衣袍外的手臂皮肤下,诡异地鼓起一个鸡蛋大小的包块,那包块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近乎透明的灰白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膨胀!皮肤被撑得薄如蝉翼,下面隐隐透出一种令人作呕的、脓液般的暗淡光泽。

“小六子!”旁边一个脸上带疤的壮硕修士惊叫着想去扶他。

“别碰!”涵婓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身形已如鬼魅般出现在窝棚前,一把将试图靠近的疤脸修士扯开。

晚了。

就在疤脸修士的手几乎要触碰到那年轻修士肩膀的瞬间——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轻响。年轻修士手臂上那个灰白色的包块猛地爆裂开来!没有血肉横飞,没有惨叫,只有一团粘稠的、散发着刺鼻铁锈腥味的灰雾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那疤脸修士的半边身体。

疤脸修士的动作骤然僵住。他脸上还残留着惊愕与关切的表情,眼神却在灰雾触及皮肤的刹那,迅速褪去了所有神采,变得空洞、麻木,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他那只伸出去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而爆裂的包块处,一朵“花”钻了出来。

它只有巴掌大小,花瓣层层叠叠,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铅灰色,质地却诡异得如同某种半凝固的金属熔浆,边缘还在缓缓滴落着同样铅灰色的粘液。花蕊处没有芬芳,只有一簇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幽紫色光点,如同无数只细小的、贪婪的眼睛在闪烁。它扎根的地方,正是年轻修士爆裂的血管深处,丝丝缕缕灰白色的“根须”正以可怕的速度沿着他的血脉网络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皮肤下的血管脉络迅速变成同样的死灰。

“呃……呃……”年轻修士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身体停止了抽搐,变得异常安静。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那双曾经充满惊惶的眼睛,此刻也覆盖上了一层和花瓣同色的铅灰,空洞地“望”向前方,没有焦点,只有一片死寂的茫然。他手臂上那朵诡异的铅灰色金属之花,微微颤动着,花蕊处的幽光似乎更亮了一丝,仿佛刚刚饱餐了一顿。

窝棚内外,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朵铅灰色的金属之花在无声地摇曳,汲取着宿主最后的生机,花蕊的幽光像垂死的鬼火。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铅块,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所有伤兵都停止了呻吟,惊恐地蜷缩起身体,恨不得把自己埋进身下的碎石里。连维持着防御法阵的血灵卫们,手指都控制不住地颤抖,灵力输出一阵紊乱,光幕剧烈地晃动起来。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一个血灵卫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花……吃人的花……”另一个伤兵牙齿咯咯作响,眼神涣散。

涵婓死死盯着那朵从修士血肉中“绽放”出来的铅灰色金属之花,以及年轻修士彻底失去神采、覆盖着死灰的双眼。帝兽契约断裂后残留的感知碎片在他脑海中疯狂搅动——冰冷、粘稠、带着吞噬一切生机的无尽恶意……这气息,与脚下这片被幽冥腐脉污染的土地同源,却更加纯粹,更加……贪婪。

“蚀心魔花……”涵婓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极地寒风,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心头,“幽冥腐脉孕育的邪物。以修士精血灵力为壤,噬其心智,化其躯壳为傀。”他缓缓抬起手,掌心一点赤红的光芒凝聚,那是被晶体化刺痛和力量失控双重折磨下,强行催动的血核之力,带着一种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的狂暴感。

雷烬脸色煞白,他看着那个被灰雾沾染后同样变得眼神空洞、如同泥塑木雕般僵立着的疤脸修士,又看向窝棚里其他几十个灵力枯竭、伤痕累累的同伴,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它……它们怎么出现的?这花……”

“灵力枯竭者,心神失守者,伤重难愈者……”涵婓的目光扫过窝棚里每一张惊恐绝望的脸,“皆是它最好的温床。腐脉深处积聚的恶念,找到了虚弱的缝隙。”他掌心的赤红光芒越来越盛,不稳定地跳跃着,像一颗随时要炸开的心脏。“这东西,靠吞噬活物的灵力与心智成长。一个花傀……就是它下一个宿主!”他的目光猛地锁定在那个僵立的疤脸修士身上。

仿佛是为了印证涵婓的话,那僵立的疤脸修士,铅灰色的、毫无生气的眼珠,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转动了一下,最终“落”在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正瑟瑟发抖的断腿伤兵身上。

“嗬……”一声非人的、如同破风箱抽气般的低吼从疤脸修士喉咙里挤出。他动了!动作不再是人类应有的协调,而是像一具被生锈铁线拉扯的提线木偶,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以一种怪异扭曲的姿态,猛地扑向那个断腿的伤兵!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势在必得的阴冷。

“拦住他!”雷烬怒吼,手中雷光炸裂,一道刺目的闪电鞭猛地抽向疤脸修士的后背。

“滋啦——!”电光狠狠抽中目标,疤脸修士破烂的衣物瞬间焦黑,皮开肉绽,一股皮肉烧焦的糊味弥漫开。然而,他只是身体剧烈地晃了晃,扑击的动作竟没有丝毫停滞!伤口处没有血液流出,只有一种粘稠的、铅灰色的液体在翻涌,仿佛那具身体内部早已被替换成了另一种物质。他布满铅灰色的手,带着一股腐朽的恶风,已经抓到了那断腿伤兵惊恐扭曲的脸前!

千钧一发!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赤红血线,后发先至!

“嗤——!”

如同烧红的利刃切入凝固的油脂。血线精准地掠过疤脸修士抓向伤兵的手腕。

那只覆盖着铅灰、动作僵硬的手,齐腕而断!

断口处没有喷溅的鲜血,只有大量粘稠的、散发恶臭的铅灰色浆液涌出,如同腐败的泥沼。断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手指兀自抽搐着。疤脸修士仿佛感觉不到痛楚,只是扑击的动作被打断,失去平衡,重重地栽倒在断腿伤兵的面前,空洞的铅灰色眼珠直勾勾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猎物,喉咙里发出更加急切的“嗬嗬”声。

断腿伤兵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去,裤裆瞬间湿透。

涵婓的身影已挡在窝棚入口。他微微喘息着,强行催动血核力量带来的晶体化刺痛感如针般扎遍全身,尤其是刚才释放血线的手臂,皮肤下隐约透出点点不祥的、钻石般冰冷的晶芒。他盯着地上那只还在抽搐的断手,以及断腕处不断涌出的铅灰色浆液,眼神凝重如铁。

“没用?”雷烬看着自己闪电鞭留下的焦痕和涵婓斩断的手腕,对方行动竟几乎不受影响,心头寒气更甚。

“不是没用。”涵婓的声音带着一种紧绷的沙哑,“是‘杀’不死。它本身……已经不能算活物了。”他抬起脚,靴底凝聚着一层薄薄的血色光晕,狠狠踏向地上那只仍在蠕动的断手。

“噗叽!”

靴底落下,如同踩爆了一个腐烂的浆果。铅灰色的粘稠浆液四溅,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那只断手终于彻底停止了抽搐,化作一滩散发着幽冥气息的污秽。

“摧毁核心!”涵婓的目光猛地投向那个最初被寄生的年轻修士——小六子。他手臂上那朵铅灰色的蚀心魔花,花蕊处的幽光似乎因为疤脸修士的受创而闪烁得更加急促,透着一股躁动和……贪婪。

雷烬瞬间明白了涵婓的意思。他眼中雷光爆闪,低吼一声:“给我碎!”双手合握,一柄完全由狂暴雷霆凝聚成的巨锤凭空出现,带着毁灭性的气息,悍然砸向小六子手臂上那朵摇曳的魔花!

雷霆巨锤威势惊人,速度更是快如闪电,目标直指那邪恶的核心。

然而,就在雷霆巨锤即将触及那铅灰色花瓣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一直如同木偶般安静的小六子,那覆盖着死灰的空洞双眼,骤然转向雷烬!他的身体以一种完全违背人体结构的姿势猛地一扭,那条被魔花寄生的手臂竟如同没有骨头的软鞭,诡异地扬起,迎向砸落的雷霆巨锤!

“砰——轰隆!”

手臂与雷锤狠狠碰撞!狂暴的雷霆之力瞬间炸开,刺目的电蛇疯狂窜动,将小六子整条手臂连同半边肩膀都炸成了飞溅的铅灰色碎末!空气中弥漫开浓烈的焦糊味和幽冥腐脉特有的恶臭。

雷烬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踉跄后退两步,脸色微变。他的全力一击,足以轰碎精钢!

可烟尘稍散,雷烬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小六子残破的身躯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重重撞在窝棚的石墙上,又滑落在地,只剩下小半边焦黑的躯干和一条完好的腿,伤口处翻涌着粘稠的铅灰浆液。然而,那朵铅灰色的蚀心魔花,却并未被摧毁!

它竟脱离了被炸碎的手臂,悬浮在半空中!花茎处延伸出无数细密的、如同金属丝线般的灰色根须,深深扎入了小六子残躯的胸腔深处,仿佛直接从心脏汲取养分。花瓣在狂暴的能量余波中微微颤抖,花蕊处的幽紫色光点非但没有黯淡,反而在吸收了逸散的雷霆能量后,骤然明亮了几分,散发出更加冰冷、更加贪婪的气息!它甚至……像是在“生长”!原本巴掌大的花盘,肉眼可见地膨胀了一圈,边缘滴落的铅灰色粘液也变得更加粘稠、厚重。

“这鬼东西……能吸食攻击它的能量?!”雷烬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他终于看清了这魔花真正的恐怖之处。它寄生在宿主身上,宿主是它的盾牌,是它的养分来源,甚至攻击它的能量……也可能成为它壮大的养料!

仿佛是为了印证雷烬的猜想,那悬浮的蚀心魔花微微转向他,花蕊处的幽光闪烁了一下,一股冰冷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尖锥,狠狠刺向雷烬的识海!

“呃!”雷烬闷哼一声,眼前一黑,识海中如同被塞进了一块万载寒冰,思维瞬间冻结,维持的护身雷光一阵剧烈波动,险些溃散。

“小心它的精神侵蚀!”涵婓的警告声响起,一道血红色的神识屏障瞬间在雷烬身前张开。

“啵!”一声轻响,那无形的精神尖锥撞在血色屏障上,如同水滴落入滚油,瞬间被灼烧消融,但屏障也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涵婓的脸色更白了一分,晶体化的刺痛感再次加剧。

“嗬……嗬嗬……”

就在这时,窝棚里、甚至更外围一些的废墟阴影中,此起彼伏地响起了那种非人的、如同破风箱抽气般的低吼!

一个,两个,三个……十几个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们有的穿着血灵卫的残破甲胄,有的只是普通的城防守卫服饰,甚至还有两个穿着万剑阁制式道袍!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眼神都覆盖着那种死寂的铅灰色,动作僵硬扭曲,裸露的皮肤下,或多或少都鼓起了一个或数个灰白色的、正在蠕动的包块!有些包块甚至已经破开,钻出了小小的、还带着血丝的铅灰色金属花苞!

他们被感染了!就在刚才的混乱中,就在所有人被最初的魔花和花傀吸引注意力时,腐脉深处积聚的恶念,如同无形的瘟疫,悄然侵蚀了更多灵力枯竭、心神恐惧的修士!

这些新生的花傀,空洞的铅灰色眼珠齐刷刷地转动,最终都“锁定”了同一个目标——窝棚入口处,浑身散发着强大灵力波动,如同黑暗中最醒目火炬的涵婓!

“吼!”

不知是哪一个花傀率先发出了模糊的嘶吼,如同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十几个僵硬的身影,迈着或蹒跚、或扭曲的步伐,带着一股混杂着腐臭和血腥的恶风,从不同的方向,如同潮水般向涵婓和雷烬涌来!他们的目标明确而唯一——吞噬那强大灵力的源头!

“保护统帅!”雷烬强忍识海中的冰冷刺痛,怒吼着挡在涵婓侧翼,手中雷光再次炸裂,形成一片跳跃的电网,试图阻挡那些涌来的花傀。

“滋啦!滋啦!”

电网灼烧着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花傀,在他们身上留下焦黑的痕迹,粘稠的铅灰色浆液飞溅。然而,这些花傀的行动只是微微一滞,便又悍不畏死地撞了上来!他们的身体成了魔花最好的屏障,雷烬的攻击无法瞬间摧毁他们体内寄生的核心。更可怕的是,被攻击后,那些花傀皮肤下鼓起的灰白包块蠕动的速度明显加快,甚至有两个包块在电网能量的刺激下,“噗嗤”一声爆开,钻出了新的、带着粘液的蚀心魔花花苞!

“该死!越打它长得越快!”雷烬又惊又怒,电网在十几个花傀悍不畏死的冲击下剧烈波动,范围被不断压缩。

涵婓站在风暴的中心。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血核翻腾的暴走冲动和晶体化的剧痛。眼前是蜂拥而至的、被魔花操控的行尸走肉,耳边是花傀们喉咙里发出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嗬嗬”声,鼻端充斥着腐烂与血腥混合的恶臭。

不能大规模动用血核力量!不仅会加速自身的晶体化,逸散的能量更会成为滋养这些魔花的养料!

他眼中寒芒一闪,身形骤然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只有一道快到极致的、飘忽不定的赤色残影!如同鬼魅般切入花傀群中。

“噗!”“噗!”“噗!”

精准!狠辣!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一声轻响。涵婓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压缩到极致的、一丝微不可查的血核锋芒,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点在每一个花傀额头正中、或者后颈脊椎连接处!

没有华丽的爆炸,没有血肉横飞。被点中的花傀,动作瞬间僵直,覆盖铅灰的眼中那最后一点幽光彻底熄灭,如同被拔掉电源的机器,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再无动静。皮肤下那些蠕动的灰白包块也迅速萎缩、干瘪下去,仿佛失去了活力源泉。

这是最纯粹的技巧,是对人体致命弱点的绝对掌控,是将力量凝聚于一点、没有丝毫浪费的极致杀戮艺术!是涵婓在无数次生死搏杀中锤炼出的本能,也是此刻唯一能高效消灭这些花傀、又不会过度逸散能量滋养魔花的方式。

残影在僵直倒下的花傀间穿梭,如同在死寂的灰色潮水中切开一条条转瞬即逝的血色缝隙。每一次指尖点出,都带走一个扭曲的“傀儡”。然而,花傀的数量太多了,而且窝棚深处,还有更多的伤兵在绝望的注视下,眼神正一点点被死灰覆盖,皮肤下开始鼓起不祥的包块……

雷烬的压力骤减,看着涵婓那如同鬼魅般的杀戮效率,心中震撼之余,也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统帅在用自己的命搏!那指尖每一次凝聚的血芒,都在加速他身体的崩溃!他能看到涵婓动作间,脖颈、手背等裸露的皮肤下,那钻石般冰冷的晶芒已经越来越清晰,如同蔓延的冰裂纹!

“统帅!这样下去不行!”雷烬一边用雷电精准轰击着个别试图靠近涵婓后背的花傀,一边焦急地大吼,“必须找到源头!毁了那朵主花!”

源头!

涵婓的身影在点倒最后一个扑向他的花傀后,猛地顿住。他微微喘息着,强行压制着体内翻江倒海般的血核暴动和几乎要撕裂他意识的晶体化剧痛。皮肤下的晶芒如同活物般不安地闪烁。他的目光,如同两柄淬火的利刃,穿透弥漫的灰色雾气与倒伏的扭曲躯体,死死钉在窝棚深处——那朵悬浮在小六子残躯之上、花茎根须深深扎入其胸腔的铅灰色蚀心魔花!

就是它!这朵最先绽放的魔花,是这片区域所有污染的源头,是腐脉恶念的凝聚核心!它花蕊处的幽紫光芒比刚才更加炽亮,花瓣无风自动,缓缓开合,每一次开合,都仿佛有一圈无形的、带着冰冷吸力的涟漪扩散开来。窝棚里残留的、那些还未彻底被转化为花傀的伤兵身上,仅存的微弱灵力甚至生命气息,都被这股无形的吸力牵引着,丝丝缕缕地汇入那魔花之中。它还在生长!铅灰色的花瓣边缘,甚至开始浮现出极其细微、如同古老符文的扭曲纹路。

摧毁它!必须摧毁它!

涵婓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能再拖了!他猛地提气,强行将体内翻腾欲裂的血核之力,疯狂压缩向右手掌心!这一次,不再是之前点杀花傀时那种凝练到极致的锋芒,而是要将足以湮灭这核心魔花的狂暴力量,在接触的瞬间彻底爆发出来!

赤红色的光芒在涵婓掌心剧烈地凝聚、压缩,光芒越来越盛,甚至隐隐透出一种不稳定的、即将爆裂的紫意!他手掌周围的空气都因为恐怖的能量密度而扭曲、灼烧,发出滋滋的声响。皮肤下的晶芒如同受到刺激的毒蛇,疯狂地向上蔓延,瞬间覆盖了他整条右臂,甚至向着肩膀和脖颈侵蚀!钻心刺骨的剧痛几乎让他眼前发黑。

“给我……灭!”涵婓低吼一声,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身形化作一道燃烧的血色流星,无视了周围残余花傀迟钝的拦截,右掌携着那团压缩到极致、散发出毁灭气息的赤红(紫)光球,狠狠印向那悬浮的魔花核心!

这一击,凝聚了他此刻能调动的、接近极限的血核之力,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他有信心,只要击中,瞬间爆发的湮灭性能量足以将这邪花彻底从世间抹除!

掌风激荡,吹得那魔花的花瓣剧烈摇曳,花蕊处的幽光急促闪烁,仿佛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就在涵婓那燃烧着毁灭光芒的手掌,距离魔花仅有三尺之遥的刹那——

异变,毫无征兆地降临!

嗡——!

一股无形、却庞大到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意志,骤然从魔花下方的地脉深处、从脚下这片被幽冥腐脉彻底浸透的土地深处,苏醒过来!如同沉睡万载的魔神睁开了眼睛!

这股意志带着纯粹的、贪婪的、吞噬一切的恶念,瞬间锁定了涵婓!它并非直接的精神攻击,更像是一种……领域的压制!一种源自这片被彻底污染的土地本身的排斥和禁锢!

涵婓那快如闪电的动作,如同撞进了一片粘稠万倍的沥青沼泽!无处不在的、源自幽冥腐脉的沉重恶意,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疯狂地侵蚀着他体表护体的血光,试图钻进他的毛孔,污染他的灵力!他体内原本就处于暴走边缘的血核,受到这恐怖外力侵蚀和压制,瞬间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

“呃啊——!”涵婓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在半途!他体表的赤红护体血光剧烈地明灭闪烁,如同风中残烛。更可怕的是,他掌心那团压缩到极致、即将爆发的毁灭光球,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压制和体内血核的剧烈反噬,能量瞬间变得极度紊乱!

赤红的光芒疯狂地扭曲、膨胀,透出毁灭性的紫黑色!它不再受涵婓的控制,像一头被激怒的凶兽,眼看就要在他掌中炸开!一旦失控爆炸,近在咫尺的涵婓首当其冲,必将被自己凝聚的力量炸得粉身碎骨!

“统帅!”远处的雷烬目眦欲裂,想要扑过来救援,却被几个新转化的花傀死死缠住。

千钧一发!

涵婓的瞳孔因为剧痛和死亡的威胁而收缩到极致。就在这生死一线间,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一种烙印在血脉深处的统帅直觉,压倒了所有的痛苦和混乱!

**血核共生!**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即将被剧痛淹没的意识。不是调用自身濒临崩溃的力量去强行压制,而是……共鸣!他强行分出一缕微弱却坚韧无比的神念,无视了自身血核的暴动和外界那恐怖意志的压制,瞬间勾连上了离他最近、也是唯一能被他意志瞬间触及的力量节点——雷烬!

嗡!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链接感瞬间建立!涵婓如同一个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他毫不犹豫地将掌中那团即将失控爆炸的毁灭能量,通过这强行建立的、脆弱不堪的血核共生链接,如同开闸泄洪般,疯狂地导向雷烬的方向!

“雷烬!接住!散掉它!”涵婓的神念嘶吼在雷烬脑海中炸响!

雷烬正被几个花傀围攻,突觉一股狂暴、混乱、带着毁灭气息的恐怖能量洪流,如同失控的岩浆,顺着那突然建立的共生链接,蛮横地冲入他的体内!他浑身剧震,如遭雷击,七窍瞬间渗出血丝!这股力量太强、太暴戾了!

“喝啊——!”生死关头,雷烬爆发出全部潜力,甚至不惜燃烧本源精血!他周身雷光瞬间暴涨十倍,整个人化作一团刺目欲盲的球形闪电!

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在雷烬所化的雷球中爆发!狂暴的雷霆混合着涵婓导过来的、失控的血核湮灭之力,形成一股毁灭性的能量风暴,瞬间席卷了以雷烬为中心的方圆十丈!

那几个围攻他的花傀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在这紫红色交缠的恐怖能量风暴中被彻底气化!冲击波将地面都削去了一层,碎石尘土如同子弹般四射!

光芒散尽。雷烬浑身焦黑地半跪在爆炸中心的大坑里,身上的甲胄完全碎裂,裸露的皮肤布满了可怖的裂痕和电灼的痕迹,鲜血不断渗出。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喷出血沫,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显然为了散掉那股毁灭能量付出了惨重代价。但他还活着!

涵婓的情况同样糟糕。强行建立共生链接导引毁灭能量,又受到爆炸余波的冲击,他单膝跪地,右手撑在灼热的地面上,整条右臂连同半边肩膀,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钻石般冰冷剔透的晶壳!晶壳下,隐约可见血管和肌肉的纹理被冻结、扭曲。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经。他死死咬着牙,嘴角渗出血线,才没有痛晕过去。

而爆炸的核心,那朵悬浮的蚀心魔花……

它依旧在那里!

狂暴的能量风暴似乎并未对它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花瓣上蒙了一层焦黑的尘土,显得有些狼狈,花蕊处的幽光也黯淡了不少,但它的核心结构依旧完整!那些深深扎入小六子残躯的金属丝线般的根须,甚至因为吸收了逸散在能量风暴中的部分幽冥腐脉气息,而闪烁着微弱的灰光,似乎在缓慢修复自身!

更让涵婓心头寒气直冒的是,在刚才那股恐怖意志降临、压制他的瞬间,他似乎“听”到了。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接烙印在感知中的、冰冷、宏大、带着无尽贪婪的意志碎片,如同来自深渊底层的回响:

“血……核……领域……种子……吾……要……”

这意志的源头,深埋在这片被污染的地脉之下,深不可测,冰冷而贪婪。它似乎对涵婓正在摸索的、新的力量雏形——“心核领域”,产生了某种……可怕的兴趣?

就在涵婓心神剧震,因这冰冷意志的低语和魔花顽强的生命力而寒意彻骨之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能量波动,突然从他撑地的右手掌心传来。

是血核共生阵!

这由他强行建立、用来导引毁灭能量救命的临时链接,在雷烬散掉那股力量、链接即将彻底断裂的瞬间,回传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反馈。

这反馈清晰地告诉他:刚才那恐怖的能量风暴中,那朵蚀心魔花并非完全无损。它花蕊处那幽紫色的核心光点,在能量冲击最猛烈的瞬间,曾出现过一丝极其短暂、极其细微的……紊乱频率波动!

这波动,极其巧合地……与涵婓脚下这片区域,地脉深处幽冥腐脉侵蚀灵枢的某种核心污染频率……完全同步!

一个冰冷得让他血液几乎冻结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涵婓的脑海:

这蚀心魔花,不仅仅是被幽冥腐脉孕育的邪物……它,或者说它背后的那股意志,竟能精准地利用、甚至……寄生在护城灵枢被污染的核心频率之上?

他刚刚燃起的、试图构筑“心核领域”来对抗幽冥侵蚀的微弱希望之火,仿佛被兜头浇下了一桶来自幽冥最深处的寒冰。如果连他构想的新生力量根基,都可能被对方渗透、寄生……前路何在?

涵婓单膝跪在滚烫的焦土上,右臂连同半边肩膀覆盖着冰冷的晶壳,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髓里搅动。他死死盯着废墟深处那朵摇曳的铅灰色魔花,花蕊幽光黯淡却顽固地闪烁着,像一只嘲弄的鬼眼。雷烬粗重的喘息和伤兵压抑的呜咽是这片死寂里唯一的声响。

刚才那来自地脉深处的冰冷意志碎片——“血核……领域……种子……吾……要……”——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寄生……频率同步……它看上的,难道是自己体内那刚刚萌芽、尚未成型的“心核领域”雏形?

掌心残留的血核共生阵波动早已消失,但那丝揭示魔花核心与灵枢污染频率同步的冰冷触感,却深深烙印在感知里。他试图构建新秩序的力量根基,从一开始,就被对方视作了……温床?

“呃……”涵婓喉头一甜,强行咽下涌上的腥气。晶化的刺痛感沿着脊椎向上蔓延,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敲打脆弱的冰面。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覆盖晶壳的右臂却沉重得如同不属于自己,每一次发力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窝棚深处,那魔花的花茎根须在小六子残躯的胸腔内蠕动了一下,汲取着最后一点养分,花蕊的幽光似乎恢复了一丝活力。更远处,阴影中又传来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声,新的灰白包块在绝望的伤兵皮肤下鼓起……

“统帅……”雷烬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挣扎着想爬起,焦黑的身体却只能徒劳地抽搐。

涵婓没有回头。他缓缓抬起还能活动的左手,指尖因用力而颤抖,试图再次凝聚力量。哪怕只是一丝火星,他也要……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他覆盖着晶壳的右臂内部传来!

涵婓的动作骤然僵住。

不是剧痛,不是血核的暴动,而是一种……冰冷的、细微的、如同金属丝线在晶体内摩擦的……“生长”感?

他猛地低头,瞳孔瞬间收缩。

覆盖在右臂上的、原本如同死物般的冰冷晶壳内部,一点极其微小的、与那蚀心魔花蕊一模一样的……幽紫色光点,如同最恶毒的种子,悄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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