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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马川上下齐心,不过两日便将山寨细软、粮秣、器械拆卸装车完毕。三百余号弟兄虽有不舍故地之情,但更多是对梁山泊的向往与对新前程的期待。在公孙胜与乔道清的引领下,这支焕发新生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向东南而行。沿途风尘仆仆,公孙胜心系山寨与蓟州母亲,乔道清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沿途州府的布防与民生,默默更新着褡裢中皮卷上的密语信息。

五月上旬,正是草木葱茏、夏意渐浓的时节。浩渺的梁山泊水光接天,森严的水寨与雄浑的山势终于映入饮马川众人眼帘,引得一片惊叹。队伍行至东山酒店,早有眼尖的伙计飞报掌柜旱地忽律朱贵。朱贵听闻是公孙胜与乔道清二位先生归来,还带着饮马川邓飞、孟康、裴宣三位头领及数百人马投奔,又惊又喜,一面吩咐伙计好生接待,一面立刻取出响箭。

“咻——”

尖锐的啸声与明亮的焰火划破水泊的宁静。聚义厅内,王伦闻报霍然起身,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与振奋:“好!天佑梁山!二位先生不负所托,饮马川三位兄弟来投,如虎添翼!众家兄弟,随我金沙滩亲迎!”

一时间,山寨沸腾。林冲、鲁智深、武松、杨志、孙安、酆泰、广惠、许贯忠、李助、闻焕章、萧嘉穗、吴用、朱武等数十位头领,无论文武,只要在山上的,皆闻讯而动。王伦一马当先,率领着这支汇聚了天下豪杰的队伍,浩浩荡荡下了山,直抵金沙滩头。

当饮马川的队伍踏上金沙滩松软的沙地,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心神激荡。旌旗猎猎,刀枪如林,数百精锐列队肃立,凛然之气扑面。更令他们震撼的是,为首迎接的,竟是那位名震绿林的白衣秀士王伦!他身后林立的,皆是江湖上威名赫赫、各具风骨的英雄人物。

邓飞、孟康、裴宣三人,以及身后的部众,瞬间被这至高的礼遇所淹没。王伦亲自出迎,这等待遇,远超他们占山为王时的想象!一股强烈的归属感与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在胸中翻涌。邓飞激动得赤发贲张,孟康眼中异彩连连,就连铁面的裴宣,也觉胸中暖流涌动,眼眶微热。

“王伦哥哥!”公孙胜与乔道清率先上前,拱手行礼,风尘仆仆却难掩完成使命的欣然。

王伦笑容满面,疾步上前,一手扶住公孙胜,一手扶住乔道清,眼中满是赞许与关切:“二位先生辛苦了!千里跋涉,功在社稷!蓟州之行平安,更迎得饮马川三位豪杰与数百兄弟上山,此乃我梁山根基之固,大业之幸!”他随即热切地看向邓飞三人,朗声道:“邓飞、孟康、裴宣三位兄弟!王某久仰大名!火眼狻猊义薄云天,玉幡竿巧夺天工,铁面孔目执法如山!今日得三位并众位兄弟不弃,共聚大义,实乃梁山之福!王某在此,恭迎诸位上山!”

王伦的话语真挚热忱,毫无虚饰。邓飞按捺不住,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吼道:“王伦哥哥在上!邓飞一介莽夫,蒙哥哥如此看重,心中惶恐更感大恩!从今往后,这条命就是哥哥的,刀山火海,绝不退缩!”

孟康与裴宣也深深拜下:“孟康(裴宣)拜见王伦哥哥!愿随哥哥替天行道,生死相随!”身后饮马川部众齐声呐喊:“愿随王头领替天行道,万死不辞!”

“众位兄弟快快请起!”王伦连忙一一扶起三人,“梁山便是众位兄弟的家!从此休戚与共,祸福同当!”他转身对身后众头领道:“众家兄弟,快来见过三位新上山的头领!”

林冲、鲁智深等一众头领纷纷上前见礼,场面热烈豪迈,金沙滩上欢声雷动,豪气干云。寒暄稍歇,王伦引着公孙胜与乔道清稍稍走开几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二位先生此行,一去数月,可还顺利?罗真人仙体康泰否?蓟州近况如何?”

公孙胜眼中闪过一丝对母亲的思念,随即化为坚定:“多谢哥哥挂念。家师一切安好,家母托庇仙山清修,有家师照拂,胜心中虽有不舍,却也安心。只是……”他神色转为凝重,“蓟州局势,确如家师所料,兵戈之气日炽。贫道与乔师弟离开时是四月上旬,辽国南京道(幽州)兵马调动频繁,粮秣征发严苛,边境冲突不断。如今已过一月,据贫道沿途所见所闻,辽军集结之势更甚,恐大战一触即发。百姓流离,苦不堪言。”

乔道清在一旁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补充:“贫道所观星象,北方兵戈之气凝结不散,且有南侵之兆。河北诸州,风声鹤唳,守备森严,流民南逃者络绎不绝。罗真人亦问哥哥安好,并言天下将乱,望哥哥善自珍重,早定根基,以应时变。”

王伦闻言,面色肃然,沉声道:“罗真人洞悉天机,挂念之情,伦感铭肺腑。蓟州之讯,至关重要!二位先生带回的消息,与我山寨探马近日所报相互印证。北疆大战恐难避免,我梁山需厉兵秣马,加固防务,广积粮草,以应不测。”他拍了拍公孙胜的肩膀,情真意切:“先生为山寨奔波,舍小家顾大义,此情此义,伦必不相忘。”

公孙胜感受到王伦话语中的体恤与承诺,心头温暖,拱手道:“分内之事,哥哥言重了。”他环顾四周,见山寨气象更胜从前,不仅多了饮马川三杰,更觉一股经历大战洗礼后的沉凝锐气,便问道:“哥哥,贫道观山寨气象,沉凝厚重,锋芒内敛,似有大事发生?这数月间,可还安泰?”

王伦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神色,既有余怒,又有自豪,他沉声道:“先生慧眼。二位离山不久,我梁山便经历了一场关乎兄弟性命的大仗!此事说来话长,皆因那高唐州的狗官知府高廉!”

“高唐州?”公孙胜与乔道清皆是一怔。他们四月上旬离开时,山寨尚与高唐州无甚瓜葛。

“正是!”王伦语气转冷,“那高廉仗着其兄高俅之势,横行霸道,鱼肉乡里。沧州柴进大官人,诬陷逼死了柴进的亲人,又被其构陷下狱,严刑拷打,性命危在旦夕!我梁山兄弟闻讯,岂能坐视?林教头、鲁智深师傅、武松兄弟、杨志兄弟、孙安兄弟、酆泰兄弟等众家兄弟无不义愤填膺!我等当机立断,点齐精锐,千里奔袭高唐州!”

公孙胜与乔道清听得心头剧震!柴进被高廉下狱?梁山千里奔袭高唐州?这些信息对他们而言完全是全新的!他们深知攻打州府城池的风险,更何况高廉有高俅做靠山,必有重兵把守。两人脸上都露出了震惊和关切的神色。

王伦继续道:“那高唐州城高池深,幸得许贯忠先生、李助先生、闻焕章先生、萧嘉穗先生、吴用学究、朱武兄弟等运筹帷幄,更有林教头、鲁师傅等诸位兄弟身先士卒,浴血奋战!此战虽险,终是攻破高唐,斩杀高廉那狗贼,救出了奄奄一息的柴进兄弟!柴大官人的家眷,亦随军一同被接上了山安置。”

王伦眼中闪过痛惜:“只是柴进兄弟伤势极重,筋骨受损,元气大伤,非百日静养不能恢复。此刻正在后山僻静处精心调养。”他语气转为欣慰,“不过,此战打出了我梁山的威风!让天下人知道,敢动我梁山兄弟,纵是州府城池,高俅爪牙,我梁山也必踏平之!更缴获了高廉多年搜刮的巨额钱粮军械,大大充实了我山寨府库!此战之后,四方豪杰闻风来投者络绎不绝,山寨声势更上一层楼!”

公孙胜稽首道:“无量寿福!柴大官人逢凶化吉,实乃不幸中之万幸!其家眷得保平安,亦是幸事!哥哥与众位兄弟临危不惧,千里救难,攻破州府,壮我声威,此等壮举,令人心折!只是贫道与乔师弟未能参与此战,为山寨分忧,实感遗憾。”

公孙胜问道:“方才哥哥提及四方豪杰来投,除了饮马川三位兄弟,可还有其他新上山的弟兄?”

王伦脸上露出笑容:“确有一桩喜事。就在柴进兄弟被救回后不久,河北一位富家翁,姓邬名梨,素闻我梁山‘替天行道’之名,便携其妹邬婉清,义女仇琼英,并家中忠心仆役、护院及部分家财细软,举家来投我梁山寻求庇护!其妹邬婉清,知书达理。”

公孙胜赞道:“原来如此!邬员外弃家财而求大义,亦是有识之士!其妹知书达理,更是山寨之幸。我梁山根基稳固,自能护其周全。”

王伦笑容更盛,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婉清她……很好。说来也是缘分,本想早日定下名分,奈何柴进兄弟伤势需静养百日,不宜操办喜事惊扰,故而一直延宕至今。”

公孙胜与乔道清这才完全明白过来。公孙胜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稽首道:“原来如此!恭喜哥哥!柴大官人吉人天相,遇此良医,乃天意;哥哥得遇良缘,更是天作之合!如今已是五月,柴大官人静养需时,待到八月,天高气爽,正是良辰,不知哥哥可曾选定吉日?此等大事,不可草率。贫道与乔师弟虽于卜算之道不及家师万一,然亦可为哥哥略尽心力,推演一番,择一上上大吉之日,以全礼数,亦安众兄弟之心。”

乔道清也微微躬身,接口道:“正是。贫道在蓟州,亦留心观察天象,记录星移斗转之轨迹,或可佐证。且蓟州兵气虽盛,然时序若至八月,金风渐起,其煞气随秋意南下之势亦缓。推算吉日,亦可避开北方兵戈之气冲克,以求圆满。”

王伦没想到二人会如此主动且郑重地提起此事,心中感动。他望向山寨方向,目光仿佛落在那抹温柔的身影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有劳二位先生费心!此事确需慎重。柴进兄弟静养需时,八月确为佳期。我与婉清商议过,皆盼能早日礼成。既然二位先生归来,又精于此道,那择期之事,便全权托付二位了。今日是五月初七,烦请二位先生推算八月吉日。”

公孙胜闻言,神色一肃,立刻掐指推算起来,口中念念有词,观想天干地支,五行生克。乔道清则闭目凝神,脑中飞速回放蓟州四月上旬至今夜观星象的记录,结合梁山本地气候物候特征及未来数月北方兵气走势推演,进行复杂的交叉印证。沙滩上喧嚣依旧,但这小小一角,却充满了玄奥的气息。

片刻,公孙胜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哥哥,贫道推算,结合天时、地利、人和,又避开北方兵戈煞气所冲,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便是上上大吉之选!此日秋高气爽,月满中天,象征团圆美满。且‘中秋’本就是良辰吉日,万家团圆之际,正合哥哥纳福添喜,亦暗喻我梁山兄弟团圆,前程圆满!”

乔道清也睁开眼,补充道:“贫道观星象推演印证,八月十五,太阴星君当值,光华最盛,主姻缘和美;紫微垣亦明亮稳固,主基业安泰。蓟州方向,兵戈煞气虽在,然月华普照之下,其戾气被大幅中和,且梁山自有水泊浩然之气守护,不足为虑。中秋月圆,天地清朗,正宜行此嘉礼。”

王伦听二人说得条理清晰,吉兆连连,尤其是“团圆美满”、“基业安泰”之语,更是深合他心意。他朗声笑道:“好!好!好!二位先生神算,伦深信不疑!中秋月圆,万家团圆,正是天赐良辰!便定于八月十五!一切礼仪安排,还需先生费心主持。道清师弟若有新奇巧思,能增喜宴之彩,亦请放手施为!”

公孙胜含笑稽首:“无量寿福!贫道责无旁贷!”

乔道清亦躬身:“谨遵哥哥之命,贫道定当尽力。” 他那深邃的眼中,已开始构思如何巧妙运用褡裢中那些来自蓟州的“特产”,在这中秋月夜,为这场婚礼增添几分令人难忘的玄妙与祥瑞色彩。

此时,金沙滩上的喧嚣已渐渐平复,新老兄弟初步熟络。王伦收敛了脸上的温情,恢复了一寨之主的从容与豪迈,他面向所有人,声音洪亮,充满喜悦与力量:“众位兄弟!今日双喜临门!一喜,饮马川邓飞、孟康、裴宣三位豪杰并数百精锐弟兄上山,我梁山再添强援!二喜,吉期已定,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乃王某纳邬氏婉清之良辰!此乃山寨之喜,众兄弟之喜!当大排筵席,一则为新上山的三位头领及众位兄弟接风洗尘,二则预贺新兄弟入伙!请随我上山,痛饮庆功酒,共谋大业!”

“上山!庆贺!” 欢呼声再次如雷般响彻金沙滩,声震水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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