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拉着沈纹的手，转过头。
“我们回家吧。”
回家。
沈纹愣了愣，随即唇角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扬，他顺着野的力道，跟在少年的身后。
金看到他们回来，立刻迎了上来，脸上还带着未散去的惊魂，拍着胸口道：“太好了，叔叔！我还以为会有什么意外呢！？”
沈纹没好气的抬手，在那张叽叽喳喳的小脸上捏了一下。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弱吗？”
“才不是呢！”金揉着被捏红的脸颊，嘟囔道，“我这不是担心嘛……”
沈纹笑着揉了揉金毛茸茸的脑袋，一手拉着一个，朝着穹宇城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森林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
但他们谁也没有回头。
那些不快的过往，就让它永远埋葬在黑暗里吧。
……
城内的兽人们都在各自忙碌着，夯土的、搬运木料的、编织藤网的，到处都是一片火热的景象。
虽然比起已经发展成熟的虎城还有些距离，但规划更整齐更科学。
城镇雏形，已经清晰可见。
沈纹带着野和金走在被踩得坚实的土路上，准备返回住处。
忽然，一道极其扎眼的身影从远处冲了过来。
那辨识度极高的灿烂金发，在阳光下闪耀得让沈纹忍不住眯起了眼。
野显然也看到了，他仰头，轻声解释道：“你没回来的时候，我就用神赐联系了一下凯尔叔叔。”
沈纹眼底划过一丝了然。
话音刚落，凯尔已经如同一阵风般冲到了沈纹面前。
他甚至没顾得上喘口气，金色的眼瞳里翻涌着压抑的戾气，直接开口：“那两个呢？”
凯尔当然不是怕沈纹出事才赶来的。
和那对豹兽人夫妇交过手，他很清楚，就那两个，再来十个也不可能是沈纹的对手。
他是专门跑过来，要他们狗命的！
上次因为顾忌着野，他才只是警告一番，给了那两人一条生路。
没想到他们竟敢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转头就闹出这么一桩事！
这下，就算是兽神亲临，也救不了他们！
沈纹听明白了凯尔话里的意思，不自觉的捏了捏野的手。
他迎着凯尔的目光，酝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淡笑。
“就那样喽。”
听到这话，再配上沈纹那副神情，凯尔瞬间就明白了。
他的目光下意识的转向野。
虽说他这次是抱着必须干掉那对夫妇的心思来的，但那到底是野的亲生父母。
如果一定要有人动手，凯尔更希望是自己，而不是让沈纹来做这种事。
野对上凯尔的目光，只是眨了眨眼，仿佛什么都没看懂。
他的余光瞥见身后，立刻机灵地叫道：“哎呀，我们堵在这里，都挡到别人的路了！”
说着，他伸出双手，推着沈纹的后腰，将他往旁边推一推。
“让一让，让一让！”
一辆装着石料的推车，正好顺势从他们让出的空隙间“嘎吱嘎吱”地走了过去。
沈纹看着从身旁经过的兽人，有些不好意思的露出一个抱歉的笑。
野则趁机从后面一绕，跑到金的跟前，拉起金的手就往前跑。
“走了走了，咱们还有事呢！”
金被他拉得一个踉跄，看着野对他挤眉弄眼的样子，立刻想起了什么，小脸上也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跟着野飞快地跑远了。
“喂！”沈纹一愣，“你们去哪？”
“我们有事，先回去啦！”野的声音遥遥传来，头也不回。
沈纹还想多问几句，身边的凯尔却先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他转过头，对上凯尔那双沉静的眼眸。
“应该让我来。”凯尔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懊恼。
沈纹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笑了。
他反手握住凯尔宽大的手掌，轻轻摇了摇。
“没关系。”
“这件事如果不是我来做，”沈纹看着凯尔的眼睛，认真的说，“我未来可能会后悔。”
凯尔凝视着他，眼中的懊恼和戾气缓缓散去，最终化为一片柔软。
他不再多言，只是牵着沈纹的手，并肩走在城中的道路上。
起初，沈纹的心神还全在和凯尔的闲聊上。
可慢慢的，他发现了不对劲。
这条路……不是回家的方向。
而且，凯尔怎么一直在带着他绕圈？
察觉到不对，沈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凯尔。
凯尔立刻就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高大的身躯微微一僵，随即猛地抬头，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看沈纹的眼睛。
那股几乎要怼到沈纹脸上的紧张感，明明白白地昭示着——有鬼。
看来我们太阳狮王，不怎么擅长干这种事啊……
沈纹心中调侃，嘴角抿起一丝笑意。
他干脆装作没发现任何异样，十分配合的跟着凯尔，在这座自己规划建造的城里，进行着一场拙劣的“游览”。
有些路，他们重复走了两三遍。
有的居民在第三次看到他们的城主和巫医从面前经过时，都露出了茫然又困惑的表情。
沈纹都快忍不住笑场了。
就在这时，凯尔紧绷的表情忽然一松。
他像是接到了什么信号，立刻拉着沈纹的手，用一种故作自然的语气说道：“走了，逛了这么久，回家吧。”
沈纹微笑：“好的呢。”
终于，凯尔带着沈纹，走上了回家的那条正确道路。
当远远看到自家那栋熟悉的木屋时，沈纹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他心底的好奇，也有些按捺不住了。
到底在谋划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随着家门越来越近，沈纹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有些古怪。
好多人。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屋子里，至少有十几个不同的，却熟悉的气息。
空羽、颜、霍斯……都是老熟人。
沈纹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凯尔。
凯尔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一般，一脸无辜的催促道：“怎么了？开门啊。”
沈纹挑了挑眉，没再多说，抬手，推开了房门。
下一秒！
“诞生日快乐！”
“嘭！”
无数由神赐演化出的绚烂光影在眼前炸开！绚丽夺目的飞鸟环绕，水花连连，勾勒出一片灿烂梦幻的景象。
沈纹霎时愣住了。
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环抱住他，凯尔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带着低沉的笑意。
“诞生日快乐，沈纹。”
屋子里，野、金、空羽、颜、霍斯……所有熟悉的面孔都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看着他。
沈纹虽然早就感觉到了大家的气息，也猜到会有什么，却完全没想到，等到的会是这个。
说起来……今天，原来是他的生日吗？
上一次过生日，是什么时候？
太过久远了，久远到他自己都已经彻底忘记。
愣怔间，他脸上的惊讶缓缓化开，最终绽放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谢谢，谢谢你们！”
他转头看向空羽，“不过，你怎么会在这？”
空羽得意地展开一边翅膀，“嗐，我部落要跟穹宇城正式建交嘛，我就顺便过来喽！”
颜也点点头，许久不见，她似乎开朗了许多。
她走上前，递过来一个东西。
“送给你。”
沈纹抬手接过，那是一种质地像半透明琉璃的贝壳，入手冰凉光滑，在火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彩。
“这是东大陆海边特有的，”颜轻声说，“我觉得它很漂亮，希望你喜欢。”
“谢谢，”沈纹笑着点头，“它真的很漂亮，我很喜欢。”
屋子欢笑不止。
丰盛的食物被端上了桌，众人围坐在一起，大口吃肉，谈论这段时间遇上的趣事。
沈纹吃饱喝足，坐在一旁，看着大家嬉闹，嘴角的弧度就没放下来过。
凯尔慢慢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沈纹单手撑着脑袋，偏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问的兽神。”凯尔答得坦然。
沈纹眉头一挑，唇角拉平，轻轻“哦”了一声。
从北部大陆回来后，他已经从凯尔那里知道了考验的事情。
虽然兽神或许身不由己，但沈纹对他们，终究没什么好感。
如果不做使徒，凯尔的一生一定会非常顺遂，不会有那些多余的波折和苦难。
凯尔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只是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已经结束了。”凯尔的语调温和，“以后都不会再有这种事。”
“至少，我们终结了这段宿命，之后就不会有兽人在受这种罪了。”
沈纹没有说话，只是靠在凯尔坚实的肩膀上，抬眸，望进那双金色的眼瞳里。
凯尔也低下头，凝视着他。
屋内的喧闹仿佛在这一刻远去，时间流动得异常缓慢。
他们缓缓闭上眼，双唇轻柔的贴在了一起。
颜玩闹间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动静，立刻抬手扯了扯空羽的翅膀。
空羽被扯的有些奇怪，转头看向颜，顺着颜指的方向一看，顿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夸张的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看过去。
震天的起哄声瞬间响起！
“喔~！！”
沈纹猛地睁开眼，面颊也不由得微微发红，一把将凯尔推开。
凯尔倒是坦然得很，不仅没有半点羞耻，反而还带着笑意，坦然接受着众人的调侃。
见此，沈纹只能清了清嗓子，强作镇定的说道：“行了行了，快吃！还剩下一些，别浪费了！”
众人又笑着闹着，开始扫荡最后的食物。
沈纹还是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便借口透气，独自走了出去。
夜幕早已降临，各家各户都亮起了温暖的火光，天上的繁星如碎钻般铺满整个夜空。
沈纹长长吐出一口气。
望着天空，心中的安宁在这一刻无限上升。
“阿父，我今天可以去金家住吗？”
一个带着些许羞涩和试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去金家住？
当然可以。
沈纹正想同意，忽的，他身体一僵，意识到了什么。
缓缓转过身，低头看向有些不敢看他的野。
沈纹喉结滚动了一下。
“你……叫我什么？”
野的脸更红了，他几步走上前，学着小时候的样子，轻轻靠在沈纹身上，用带着撒娇的鼻音小声问：“我今天，可以去金家住吗？可不可以嘛……阿父？”
最后两个字，轻得像羽毛。
却重重的砸在了沈纹的心上。
沈纹笑了。
他眼眸弯成了温柔的月牙状，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野的脸颊。
“可以。”
“当然可以。”
野抬起头，对上沈纹那双盛满了笑意的眼睛，害羞得无以复加，转身就跑回了屋里。
刚一转身，就撞上了正要出来的凯尔。
凯尔面色微板，随即，对着野递过去一个暗示的眼神。
结果野根本没理他，一溜烟从他身边跑了。
“呀！”凯尔双眼一瞪，有些不满。
沈纹在门外看着这一幕，再也忍不住，低低的笑出了声。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抹掉了那些冷峻之感，看起来漂亮得不像话。
凯尔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金色的眼瞳里，浮现出一丝惊艳。
沈纹笑了一会儿，发现凯尔只是站在门口不动，便渐渐收了笑意，有些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
下一秒，凯尔大步上前，扣住他的后脑，吻了上来。
不同于屋内的那个轻柔温和的吻，这一次，充满了占有与侵略。
沈纹搭在凯尔肩膀上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反抗。
良久。
直到水渍声拉扯出一抹暧昧的银丝，这个吻才宣告结束。
凯尔捧着沈纹的脸，微微喘着气，金色的双瞳在月光下亮得惊人。
他凝视着沈纹，声音沙哑。
“我还剩些事没做完，晚上等我。”
说完，他松开手，转身便钻入了夜色之中。
沈纹站在原地，愣了许久，才缓缓闭上眼，有些受不了的抬手捂住了脸。
淦。
真帅啊。
也就是在这回味的一瞬间，沈纹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间。
那个被他随身携带的丑陋木雕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的，无比精致的木雕。
那木雕上，清晰的刻画着他的眉眼，神情酷肖，栩栩如生。
沈纹的瞳孔轻轻一颤。
他用指腹摩挲着那光滑的木雕表面，低声呢喃。
“什么时候……雕得这么好了？”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顺手将这个新的木雕挂在腰间，然后抬起头，朝着凯尔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夜风中，传来他带着笑意的喊声。
“喂！凯尔！把那个丑丑的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