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啊——!”
压抑到极致的痛吼在木屋中炸开!
刘子云单膝跪地,左手死死攥紧!指缝间,那点灰白“归寂之种”如同烧红的烙铁,又似万载玄冰核心,疯狂侵蚀着他的血肉与神魂!极致的冰寒死寂之力顺着手臂经脉逆冲而上,所过之处,血液冻结,经脉寸寸龟裂!体内那片沸腾的“虚无之海”疯狂咆哮,混沌原初之火化作焚天之怒,与这入侵的天道死寂之力展开惨烈的绞杀!
冰火相冲!神魂如割!
每一寸血肉都在哀鸣!每一缕神念都在剧痛中颤抖!
他猛地抬头!
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濒死的凶兽,死死盯住眼前那素白如雪、气息依旧冰冷无波的身影!
“我……为何要去?!”
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着烧红的铁块,每一个字都从紧咬的牙关中迸出,带着深入骨髓的质疑与……滔天的怒焰!
他强忍着神魂撕裂的剧痛,染血的右手猛地指向屋外,指向那不渡关方向,仿佛穿透虚空,直指那片被天道之力抹平的焦土与血海!
“杀了他们……”
“然后呢?!”
“让你这‘天道’……永世独尊?!”
“让这人间……永远沦为被‘量劫之契’收割的……永恒牧场?!”
“让玄苦禅师的灯白燃?!让青萝的箭……永远射向无尽的绝望?!”
“让我师兄宋青梧的断剑之志……让我二师兄凌昀燃魂斩渊的牺牲……”
“——都变成你维系这冰冷秩序下的……可笑祭品?!”
质问如刀!
裹挟着被欺骗、被利用、被视作棋子的滔天怒火,狠狠劈向云婉清!
木屋内昏黄的油灯火焰,因这狂暴的怒意而剧烈摇曳,光影在刘子云因痛苦与愤怒而扭曲的脸上疯狂跳动,如同地狱中挣扎的恶鬼。
云婉清静静伫立。
素白衣袂在刘子云爆发的怒意罡风中纹丝不动。肩胛处那道裂痕与干涸的金红神血,袖口那点暗紫魔血的污痕,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如同神圣画卷上无法抹去的亵渎印记。
面对刘子云泣血般的质问,她那双倒映着诸天星辰崩灭的冰眸……
依旧……
……平静无波。
仿佛那足以焚尽九天的怒火,不过是拂过万载玄冰的一缕微风。
她甚至……微微偏了偏头。
如同在审视一件……因程序错误而突然失控的……工具。
“永世独尊?”
空灵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近乎嘲弄的……漠然?
“永恒牧场?”
她缓缓抬起那只染着暗紫魔血污痕的左手,素白的指尖轻轻拂过袖口那点刺目的暗紫。
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疏离。
“你错了。”
她抬眸,目光穿透刘子云燃烧着怒火的瞳孔,仿佛望向某个更加遥远、更加冰冷的……终局。
“此界……”
“早已……”
她微微一顿,声音如同九天寒泉滴落:
“……无‘天’可独尊。”
刘子云瞳孔骤然收缩!
无天可独尊?!
什么意思?!
云婉清并未解释,只是那万载冰封的容颜之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种……洞悉一切却又置身事外的……
……疲惫?
她指尖离开袖口污痕,缓缓指向……上方。
并非屋顶。
而是……九天之上!
“五百年前……”她的声音带着穿越时空的苍茫,“那一剑‘绝渊’,斩断的……”
“不仅是登天之路。”
“更是……”
她指尖微动,仿佛在虚空中勾勒出一道……贯穿万古的……裂痕!
“维系九天十地、六道轮回的……根本法则之链!”
“法则崩断,秩序倾塌。”
“九天之上……所谓‘清灵天’……”
她冰眸深处,倒映出一片……死寂的废墟!崩塌的仙宫,断裂的神柱,凝固的金色神血,堆积如山的……神魔尸骸!
“早已……”
“……化为神魔坟场!”
“灵气枯竭!道则崩坏!沦为……”
她声音微顿,吐出两个冰冷到极致的字眼:
“绝域。”
刘子云如遭雷击!
九天之上……已成绝域?!
神魔坟场?!
那……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佛”呢?!
云婉清仿佛看穿了他的疑问。
“至于‘他们’……”
她指尖微移,指向那片废墟虚影中,那些散落的、被尘埃覆盖的……黯淡神座。
“法则崩断,神座倾覆。”
“仙路已绝,神源枯竭。”
“幸存者……”
她冰眸中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讥诮?
“……不过是被困在神座废墟之中……”
“……苟延残喘的……”
“……囚徒!”
囚徒?!
九天之上的神佛……是囚徒?!
刘子云脑中一片轰鸣!这个颠覆性的真相,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冲垮了他所有愤怒的堤坝!
云婉清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如同重锤,一字字砸落:
“而我……”
她缓缓收回指向九天的手指,目光落在自己素白的掌心。
那掌心,曾执掌天道抹杀之力,冻结时空,湮灭万灵。
此刻,却沾染着暗紫的魔血污痕。
“自五百年前,以‘天命’之身,强承崩断的法则之链,执掌‘量劫之契’,维系此界不坠……”
“便已……”
她微微抬眸,冰眸直视刘子云震惊的双眼:
“……斩断了……归‘天’之路。”
“此身……”
她素手轻拂,仿佛拂去一点尘埃:
“……即为‘契’。”
“……即为‘网’。”
“……即为……囚于此界众生……亦囚我自身之……”
“……牢!”
死寂!
木屋内,只剩下油灯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以及刘子云粗重压抑的喘息。
他死死盯着云婉清。
看着那张完美得不似凡尘、却说着最残酷真相的容颜。
九天绝域!神佛囚徒!
而她……
这个执掌抹杀、俯瞰众生的“天道化身”……
竟然……也是囚徒?!
一个将自己与众生一同锁在“量劫之契”这座永恒牢笼中的……
……囚天者?!
“所以……”刘子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你回不去……”
“天上人……”云婉清接口,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冰冷与疏离,“只能下凡。”
她目光扫过窗外被结界扭曲的天空:
“以残存神念,投影凡尘,行‘代天’之职,维系‘契’之运转。”
“如同……”
她微微一顿,冰眸中倒映出刘子云苍白的面容:
“……狱卒。”
“而再无人……”
她的声音如同终末的宣判,砸落在死寂的木屋:
“……能去往天上。”
“轰!”
刘子云识海如同被投入亿万雷霆!
所有的愤怒、质疑、不甘……在这一刻,都被这残酷到令人窒息的真相……彻底碾碎!
妖魔叩关,非为劫掠,而是为积蓄力量,逆伐已成囚笼的九天,屠戮那些苟延残喘的“神佛囚徒”!
云婉清执掌“契”与“网”,维系此界不坠,却也如同狱卒,将自己与众生一同锁死在这座名为“人间”的牢笼!
无人能登天!
因为天……已死!
这盘棋……
根本没有赢家!
只有永恒的囚禁与……缓慢的腐朽!
“现在……”
云婉清的声音,将刘子云从滔天巨浪般的震撼中拉回。
她再次抬起那只染着暗紫魔血污痕的左手。
掌心之上,那点被刘子云死死攥在左手、依旧疯狂侵蚀着他血肉神魂的灰白“归寂之种”,似乎感应到她的召唤,微微跳动了一下。
“你已知晓……”
她冰眸无波,声音如同万载寒冰:
“此局……”
“无解。”
“妖魔逆伐九天,若成……”
“神魔囚徒尽殁,九天彻底崩毁,法则之链残余亦将断裂……此界……归墟。”
“若败……”
“妖魔二界本源反噬,戾气失控,人间……化为炼狱。”
她目光落在刘子云因剧痛而颤抖的身体上,落在他紧攥的左拳上:
“你手中的‘种’……”
“是钥匙。”
“亦是……”
“……唯一能在此局中……”
“……撕开一道缝隙的……”
“……刃。”
“去妖魔界。”
“找到他们……”
“杀了他们。”
“不是为了‘天’……”
她微微抬眸,冰眸深处,似乎倒映出木榻上小白沉睡的容颜,倒映出窗外结界内那点微弱的、却顽强燃烧的……人间灯火。
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重量:
“……是为了……”
“……此间。”
“……尚存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