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坞的日头正暖,屋前空地上的毒花被晒得蔫了几分,反倒少了几分慑人的戾气。降臣斜躺在藤编软椅上,一手搭在额间挡着光,另一只手把玩着片刚摘的毒草叶子,漫不经心地开口:“师父,那云铜到底要去哪里找?”
张起灵正蹲在石台前筛选草药,指尖捻起一株带露的“凝血草”,闻言只淡淡抬眼:“在漠北。”
“漠北?”降臣猛地坐直身子,眼底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随即又被好奇盖过,“具体是漠北哪处?总不能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地方吧?”
张起灵将筛选好的草药放进陶罐,摇了摇头:“高宗年间被灭的玄鸣阁,其藏宝阁里曾有云铜的踪迹。如今玄鸣阁早成废墟,只能去旧址碰碰运气。”
降臣轻轻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椅柄,忽然话锋一转:“对了师父,洛阳那场乱子之后,李星云那小子去哪了?难不成真躲起来了?”
张起灵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草屑,目光望向坞外的远山,语气平缓:“以他的性子,约莫是在某个地方悬壶济世,过安生日子去了。”
“悬壶济世……”降臣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不知是在赞同,还是在调侃。
与此同时,汴州城内的一处医馆里,却是一派热闹景象。木质招牌上“济世堂”三个字被晒得发亮,馆内挤满了打扮精致的女子,一个个围着柜台后的李星云,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李星云穿着一身素色长衫,手里拿着一卷医书,正对着一位女子耐心解释:“你的要求确实太高了,真做不了。”
那女子却不依,拉着李星云的衣袖撒娇:“三圣涅,您的医术可是汴州最好的,连疑难杂症都能治,这点小事还能难倒您?”
李星云无奈地挠了挠头,仔细思索片刻才说道:“倒也不是完全不行——想从最小变成最大,难度太大,风险也高;但要是想变成中等,我倒有几分把握,就是后续得好好调理。”
这话一出,周围的女子瞬间炸开了锅,纷纷挤上前来:“三圣涅哥哥,先给我做!我不贪心,中等就好!”
“我也是我也是!我等了好几天了!”
李星云连忙抬手安抚:“别急别急,一个一个来,做完她的就到你,保证不落下任何人。”
医馆角落里,陆林轩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景象,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她凑到身边的姬如雪耳边,语气满是嫌弃:“你看看他!好好的医馆,开成了美容院,这哪是治病,分明是哄姑娘开心!雪儿姐,你就不管管他?”
姬如雪靠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扇着风,语气平淡:“随他吧,他乐意就好。”
一旁的玄净天和妙成天也点了点头,玄净天柔声说道:“陆姑娘,你有所不知——李公子这可不是胡闹。女子因容貌身形自卑,郁结于心,也是一种病。他帮她们调理,解了心结,也是一种‘救人’。”
陆林轩听得直撇嘴,实在看不下去,索性扭头就朝屋外走去,嘴里还嘟囔着:“我才不管什么心结不心结,反正就是不像话!”
待陆林轩走后,姬如雪收起折扇,看向玄净天,语气多了几分认真:“岐王最近有什么消息吗?咱们总在汴州待着,也不是办法。”
玄净天连忙回道:“昨日刚收到岐王的密信,她让咱们就留在汴州,一来探查消息,二来……也方便给妙成天治病。”
姬如雪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目光重新落回李星云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傍晚时分,医馆的客人终于走光了。李星云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转头就看到姬如雪坐在窗边发呆,眉头微蹙,像是有心事。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李星云快步走进后屋,从包袱里翻出易容用的药膏,对着铜镜仔细涂抹——他想着宋云笺的面容,眉峰画得更锐利些,颧骨处轻轻打了点阴影,再换上一身岐王常穿的紫色锦袍,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有七八分相似,才轻手轻脚地朝姬如雪的屋子走去。
姬如雪正弯腰收拾着桌上的草药包,忽然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是“宋云笺”,连忙起身行礼:“岐王。”
“宋云笺”清了清嗓子,刻意模仿着宋云笺的语气:“最近看你神色不佳,可是心情不好?”
姬如雪愣了一下,随即轻轻摇头:“不好说,就是最近心里总觉得乱糟糟的,很复杂。”
“宋云笺”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眼神里满是探究。
姬如雪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发现……李星云最近看我的目光有些不一样,我怀疑他……”
话还没说完,“宋云笺”的耳尖瞬间红了,连忙打断她:“不可能!你想多了,李星云那小子,说不定就是单纯的关怀你,没别的意思!”
姬如雪闻言,满脸疑惑地盯着“宋云笺”:“岐王,您怎么这么肯定?”说着,她忽然皱起眉头,仔细打量着眼前人的神态,“不对……你根本不是岐王,你是李星云!”
被当场拆穿,李星云也没再装,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笑了:“抱歉啊雪儿姐,我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姬如雪看着他这副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哭笑不得:“别胡闹了,你现在还是换身衣服再来见我吧。”
李星云连忙点头,转身一溜烟跑回后屋,换回了自己的长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