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竹乍一听见李晋之提起媚娘时的赞赏语气,不由的心中恼怒。原来自己无论再如何曲意逢迎,在他的心中,都不如那个卑贱的女人。连带着自己的丫鬟巧儿,都敢对自己不恭,如今,那个狐媚的女人死了,自己才过回了从前那般顺心顺意的日子。就是自己为难了巧儿又如何,那还不是她背主求荣应得的下场?
她偷偷地窥视了一眼,李晋之晦暗不明的脸色,倏忽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重获得了他的欢心,万万不能让他再厌弃自己。肖玉竹强自按捺思绪,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挂在嘴角,轻轻的摇着李晋之的胳膊。娇声道:“王爷教训的是,玉竹从前年轻气盛,不能容人,如今也算是得到了教训。为了王府的和睦,为了王爷的脸面,妾身定要做那贤良淑德之妇,必要使得王府内宅姐妹和乐,不须王爷也为此而劳神。至于巧儿,王爷放心,妾身与她虽为主仆,也算是一同长大,又怎会故意为难与她?”
跨进“翠香阁”的门槛,檐下依次点燃的灯笼,映着肖玉竹如花的容颜。听着她那言不由衷的话语,李晋之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叹息:肖玉竹容色殊丽,又出身世家名门,诗词歌舞,样样精通;可那些大族贵女原该有的贤良大度,宽严治家,她实在是不堪一论。偏她又是个自视甚高,掐尖要强的性子,一心想当王妃,可她的做派气度,实在是不能为一个王府的当家主母。
“有玉竹此言,也不枉本王偏爱于你。”李晋之椅子上坐下,瞟了一个眼,桌案上正在摆放的美酒佳肴,轻声说道:“那不如,叫巧儿过来,服侍本王用膳吧。”他瞥了一眼肖玉竹正巧笑嫣然的面色,不动声色说道。
“这个…妾身,只怕她把病气过给了王爷。”肖玉竹垂眸,敛下眼中的惊慌。一面接过李晋之的头冠,一面颇显为难的说道,“不是说她只是偶感风寒吗?那又有何妨?”李晋之漫不经心的说道,他倒要亲眼看一看,这肖玉竹,到底把巧儿搓磨成什么模样了?说来巧儿也曾和媚娘那般交好,她的善解人意也让自己欲罢不能。他知道,这些女人之间的争斗,阴损狠辣,有时候,都让男人们不得不自叹弗如。
肖玉竹无奈,只得对一旁的丫鬟翠儿使了个眼色道:“那就按王爷之言,你去请巧儿过来伺候王爷用膳。”说完,亲手给李晋之面前的琉璃杯中的斟满葡萄美酒。她依然消瘦单薄,但却一扫之前的病气,面若桃花,美目流转。权力,不仅是男人的春药,也是女人的“还春丹”。
“翠香阁”外院的厢房里,冷如冰窖,巧儿紧紧的裹着一床单薄的被褥,缩在炕角瑟瑟发抖。清冷的夜风,不住的从残破的窗棂里灌进来,冷的她牙齿一阵阵“咯咯”作响,自从回到“翠香阁”,肖侧妃收走了她从前在“倚春园”中的一应之物,衣裳首饰,包括那位媚娘指给她的小丫鬟。只给她留下几件破旧的单衣,并这床从老妈子房中捡来的被褥,吃食也是连下人都不如。巧儿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忍受,就这,肖侧妃也不放过她,不仅动辄打骂,还使唤她日日在冰冷的水里浆洗衣物,只把一双手冻的肿胀如馒头一般。
她只能在暗夜里悄悄地啜泣,悲伤和难过都要隐藏的严严实实,若是被肖侧妃看见,免不了又是一顿责骂。屋外,有轻微的声响传来,巧儿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把冻的僵硬的身子又往里缩了缩。手上,身上的伤痕隐隐作疼,这都是自己的报应,巧儿明白,肖玉竹早就视自己为眼中钉;而那媚娘,也不过是利用自己罢了;只有王妃崔文雅,是多么宽厚和善的人。可自己,却与媚娘一起陷害了她,想起崔文雅,她的心中一阵愧疚,自己今日的这般处境,也算是罪有应得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巧儿吓得慌忙坐起,只贝翠儿打着一盏灯笼进来,轻声道:“巧儿,快起来拾辍拾辍,王爷在正屋,等着你过去伺候用膳呢。”王爷,这位自己心中高不可攀的男人,他终于想起自己了,可眼下这个样子,又怎能见他呢?巧儿赶紧偷偷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小声嗫嚅道:“翠儿,劳烦你去跟王爷说一声,奴婢身子不适,不宜前去侍奉,请王爷恕罪。”
“侧妃已经让丫鬟们拿来了衣裙首饰,你且起来梳洗下,莫要让王爷等得太久。”翠儿在烛光下看清巧儿脸上斑驳的青痕,手上冻裂的肌肤,心中十分不忍。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侧妃这个性子,翠儿叹息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巧儿,眼下,侧妃她已恨你入骨……或许,你可以去求求王爷……”
巧儿感激的望着翠儿担忧的神情,低声道:“多谢翠儿提醒,咱们当丫头的命贱。你跟在侧妃身边,自己也要多保重,千万别落得和我一般的下场。”翠儿的话使她茅塞顿开,既然自己委屈不能求全,那不如索性豁出去罢了。
过了良久,姗姗来迟的巧儿,远远的在门口跪下道:“巧儿见过王爷,见过侧妃!”她眼角的余光扫过肖玉竹厌恶的眼神,瑟缩了一下。李晋之瞟见了巧儿清灰的面容,和胆怯的模样,招了招手道:“巧儿,听说你病了?可曾好些?”巧儿低声道:“多谢王务挂怀,奴婢已大好了。”“那还不快过来,与本王布菜斟酒?”
巧儿颤巍巍的走至桌边,抖抖索索地从衣袖里伸出手来,那是一双无法掩饰的,红肿流脓的手。李晋之瞪大了双眼,顾不上脏污,一把抓起,巧儿忍不住疼的“哎哟”一声,衣袖滑落,胳膊上那些青红交加的伤痕,在灯光下显得触目惊心。李晋之又以手抬起她的下巴,只见那脸上,脖子上,全是深浅不一的伤痕。他冷冷的望向肖玉竹,沉声说道:“巧儿这是怎么了?”
看见李晋之陡然冷若冰霜的面容,肖玉竹支支吾吾的说道:“这个……切身,不知…兴许是她自己……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