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正好,御花园中一片姹紫嫣红,特别是那几树海棠,开的实在娇艳,红的、白的、粉的、交相辉映,真是美不胜收。只是如今六宫无妃,连带着赏花的人也少了,园子里的鲜花,寂寞的独自芬芳着。王婉带了丫鬟春兰,从常宁宫侧门出来,走过冗长的宫道,远远望见御花园里满目芳华,忍不住就走到了海棠树下。
已过了晌午,太阳暖融融的,照的万物都有些昏昏欲睡。几只蝴蝶在花间枝头翩翩起舞;南归的燕子,欢快的飞过蔚蓝的天空;时光容易把人抛,已是阳春三月,处处春光惹人醉。小皇子怀瑾在钱妈妈和乳母们的精心看顾下,长得虎头虎脑,越发显得伶俐了。王婉也逐渐从阿兹长公主夭折的哀伤中走了出来;与皇上李恪之虽不以前那般亲密无间,却也坦然的相敬如宾。那个小院子里神秘的女人依旧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李恪之刻意隐瞒着,王婉也不主动提及,仿佛这已成为他们两人之间的禁忌。皇上倒是越发忙碌了,常常批阅奏章至深夜,依旧在甘露殿中安寝,只是每日必要来与王婉一起用午膳,顺带看看小怀瑾。
日子好像是波澜不惊,但王婉却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特别是秋菊出宫多日,竟然没有打听到关于那个媚娘的下落,这个女人仿佛是借着坠崖悄悄逃遁了。也许,她正隐藏在某个地方,盯着自己准备伺机而动,思及此处,王婉就忍不住心惊胆寒。她相信,那个女人绝不会就那般轻易的死了,她深怕,今生的自己也绝非那个女人的对手。当一个人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时候,谁又能阻碍的了呢?
自从身体恢复后,李恪之依旧留了茯苓在王婉身边侍候,顺带也为小皇子怀瑾做些日常调理。茯苓每日变着花样熬制的药膳,已变成了王婉每日必不可缺的饮食,倒是李恪之因在昭阳殿呆的时间少了,反而时断时续。那失踪的媚娘与宫中这个小院子里神秘的女人,成为王婉心中最隐秘最尖利的刺,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刺的她不能安眠,心神俱乱。所幸小怀瑾天真无邪的笑脸,常常让她忘却一切,只是简单的体验着一个为人母的快乐。
李恪之亲手交给她的那笔,数额庞大的财物,除了金玉之器,剩下的产业都在有条不紊的运行着。盛世昌隆,无论是哪一个行业都收益颇丰,管事的人俱谨慎忠诚,王婉打理起来并不耗神;宫里如今人少事少,也并无多少难为之事,一切都得心应手。可就是,这个女人,仿佛是那花朵上的一只绿油油的青虫,没来由的,让她恶心且心生忌惮。身为一个皇后,竟能容忍一位来路不明的女人一直长居宫中?王婉不是不想问个水落石出,可就是顾忌着与皇上李恪之的夫妻情分,才强忍着不去触碰,她倒要看看,李恪之口中的真相大白到底所为何事?
母亲柳氏夫人那担忧的眼神,和欲言又止,让王婉更加心烦意乱。她内心里相信,李恪之对自己的情意深重,就单凭一个皇上,为了一个女人而六宫无妃,这又岂是常人能做到的?古往今来,也算是独一份了。可他那些不同寻常的举动,让自己的感觉里又隐秘的生出人心易变的担忧。什么样的女人需要这般小心翼翼的瞒着所有人?这偌大的深宫,就像这些寂寞的花儿一样,看上去花团锦簇,可谁又知道“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一阵清风吹过,那树上的海棠花瓣,便飘飘荡荡的随风而落,在树下铺成彩色的锦缎地毯。王婉伸手接住一朵,落在手心,这样明媚的花瓣,就要坠入污泥,人生一世, 草生一秋。她禁不住脱口而出:“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言罢,一股惆怅之情涌上心头。
“皇后娘娘!”秋菊疾步跑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娘娘,您快去看一看吧,冬雪…冬雪…她被侍卫抓起来了……”
王婉大惊,连忙问道:“所为何事?”秋菊摇头,眼中带泪道:“奴婢也不知道,只说是惹得皇上生了好大的气呢?”一边的春兰似乎被震惊了一般,嘴里喃喃道:“这怎么可能,皇上甚少责罚宫人,莫不是,她闯下什么大祸了?”
“她人在何处?快随本宫去看看。”王婉抬步就走,秋菊跟在身后道:“听说,已经往“掖庭局”去了,这该如何是好?”
“掖庭局”?王婉重复道,冬雪作为自己陪嫁的贴身丫鬟,就是犯了错,皇上也该给自己几分薄面,让她去了“掖庭局”,那自己的颜面何在呢?
王婉悚然一惊,厉声追问道:“到底所为何事?若不是重罪,皇上又至于让人带她去“掖庭局”?
秋菊垂头低声道:“详情奴婢的确不知,只是,只是……听说,她强行闯入了,皇上派人看护的那个小院子,还不顾阻拦…打伤了人……”
“她一个小丫头,还能打伤侍卫不成?”王婉不可置信地问道,秋菊的头垂得更低了,声如蚊蚋:“说是……打伤了,那个女人……”
王婉猛的停下脚步,惊愕的盯着秋菊,“那院子守卫森严,她又怎能进入?”虽说冬雪生性活泼,调皮贪玩了些,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怎能通过层层关卡,进到院内?又怎会动手打人?这也是太不可思议了,王婉只觉得此事颇为蹊跷,
秋菊“扑通”一声跪下道:“皇后娘娘,您责罚奴婢吧,奴婢不该对冬雪说出心中疑虑,使得她铤而走险,闯下大祸。”她抽噎着:“前日,奴婢与冬雪一起一起经过尚宫局,无意间听见有个宫女说道:“原来那院子里住的,是皇上以前的心爱之人,因不想让她受了皇后的委屈,才金屋藏娇的。”奴婢当时气不过,就去喝斥教训了那两个胡言乱语的宫女。并与冬雪说道:若是那两个宫女此言不虚,那个院子里的女人会不会,就是那个失踪的媚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