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石门缓缓开启,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潮腐与旧香。
霍思言手执魂灯,踏入这片沉寂数十年的地下遗址,步步深入。
“栖凤殿”废于先帝晚年,据录为火灾自焚,实则焚毁当夜,正是三皇子被赐死之时。
殿火起于宫东,蔓延至库藏,最终延烧三日,尸骨无存,案卷焚毁。
唯有一人知情……谢贺。
也只有他,能将那一封未曾启奏的奏折,藏进这地底封锁之地。
霍思言缓缓绕过断壁残阶,目光所及皆是焦黑残痕。
她脚步一顿,在一处偏殿残砖下看见一道刻痕。
细细一瞧,竟是“贺”字一笔断横,极浅,须以魂光才照得清楚。
她半跪而下,撬开那层石砖,指尖探入,触到一方金属器角。
“找到了。”
她抽出那枚小盒,封口完好,边角刻有谢家私印,乃谢贺独用。
盒中未开封,仅有一页古旧信纸,信头四字清晰:“非死勿启。”
霍思言指尖微动,轻声一笑:“你还真是谨慎。”
她正欲启封,忽听身后一阵极轻的动静。
霍思言神色微敛,手中魂链暗扣,一寸寸转身。
只见黑影倏地一掠,直取她后颈!
她反应极快,侧身闪避,袖中渊轮飞转,反手一击!
锵!
火光四溅,两刃相交,一击分开。
来人裹着黑衣斗篷,手中魂链竟是与霍思言同制之物,步法杀意极重,显然非一般死士。
霍思言冷声喝问:“谁派你来的?”
对方不答,只再度出击,身形如幻影,竟逼得霍思言连退三步!
“魂术改动过?”
她眼神一凛,骤然看清对方背后衣角,绣着一枚极小的金线印纹……是司礼监。
霍思言唇角一冷:“沈芝,果然是你。”
她不再退让,魂链自掌中激射而出,强行破气正面缠绕!
“擎陨,断火!”
魂链爆出火刃,强势穿透对方魂阵结印!
来人身形一顿,霍思言趁势逼近,一掌击其左肩,震得其倒飞三步,撞墙而落!
她上前两步,踏住其肩头,掌中魂链紧缠其脖颈,冷声道:“说,谁派你来灭口?”
黑影眼神冰冷,忽地咬舌欲自绝!
霍思言早有预判,一掌扣住其下颌,强行灌入封识之术!
“别想死,活着才能定罪。”
她翻出身后魂链押印,贴其脖颈镇封,对方顿时昏厥,被彻底压制。
霍思言将其拖入角落,回身拾起那封“非死勿启”的信。
她轻启封口,纸页极短,仅有寥寥数行。
【三皇子并未藏魂印,其所持之物,为谶书所残。】
【魂印在我此处,已毁。】
【太后欲立私权,借术起祸,谋之久矣。】
【此信留你,非为谢氏翻案。】
【只盼后人,不信她。】
——谢贺。
霍思言静静读完,良久未语。
她将信重新收起,藏入内怀,转身望向那依旧沉睡的废殿,轻声道:“你放心,你没做到的,我来做。”
地面之上,皇城某处。
沈芝正于内监密室审卷,手边一方黑棋落地,却迟迟未能连线。
一名密探低声入内:“启禀,暗线未归。”
沈芝眉目未动,声音轻淡:“那就别回了,栖凤殿动静,太后自然已知。”
“现在……该轮到皇帝出招了。”
她望向窗外。
宫中棋局,局面全开,现在已是全面战争。
夜归谢府,天未明,霍思言拂去满身灰尘,仍未脱甲。
她将那封谢贺遗信摊开在书案上,旁边压着押下的司礼监死士,此刻已被彻底封识,四肢锁缚、魂链断线,生死只在她手中一念。
谢知安闻讯而来,推门一瞬便皱了眉。
“你受伤了?”
霍思言语气平静:“不重。那人不打算赢,只是拖住我。”
她将信函推至案前:“谢贺确实毁了魂印,三皇子无罪,太后图谋魂术多年,三皇子不过是她清洗宗室的一枚棋。”
谢知安将信快速扫完,神色难辨,许久才开口:“这信一旦交出,宫中所有人都得站队。”
霍思言神情淡然:“她早就在动了,我们只是先她一步揭了牌。”
她起身走至囚犯前冷声道:“唤醒。”
魏临应声敲落魂链印,一道冷光窜入识海,那人猛然睁眼,目中神识尚未完全恢复,面色苍白如纸。
霍思言俯身,声音不高:“你叫什么?”
那人张了张口,却仍咬牙不语。
霍思言却并不恼,只轻轻勾起唇角,将一枚残魂印缓缓放到他眼前。
“你若不说。”
“我就将你魂链反缠回识海,一寸寸剥开,看看是谁教你杀我。”
死士终于失了镇定,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是……司礼监副令。”
“奉太后密旨……毁旧殿遗物。”
谢知安神情微变:“栖凤殿果然是关键,她怕你找到东西。”
霍思言垂眸:“我找到了。”
她缓步起身,将那信函一并收起:“既然谢贺已替三皇子还清了债。”
“那下一笔账……便是太后与皇帝该还的。”
翌日清晨,风雪未停,御前召见突起。
皇帝遣内监紧急召霍思言入宫。
御书房中,皇帝神色罕见凝重,手中摊着的,正是谢贺遗信。
“你动了栖凤殿的门,惊动了她。”
“现在你逼着我,在太后与谢贺之间选边。”
霍思言沉声道:“我更觉得,这是选命。”
皇帝盯着她,眼神锋利。
“谢家算什么?三皇子早死,魂印早毁,那些旧账你翻它做什么?”
霍思言没有退让,字字如斩:“翻它,是为断后。”
“是为告诉你,若不从源头斩断魂术的执权之手,便有人能再造第二批尸军。”
“再拿皇城试阵,再用死人,来喂活她的王座。”
皇帝捏着那封信,半晌未动。
许久,他低声道:“你知道你这一招,破的是她三十年的布局。”
“她不会留你。”
霍思言神色淡定:“那你留不留我?”
皇帝静静地看着她,眼底忽有一丝异样的复杂情绪。
“霍思言,你知不知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像谢贺。”
“他再狠,也会为局势低头,而你不会,你一出手就是要全盘翻桌。”
霍思言却缓缓露出一点笑意:
“陛下,你说的没错,我可不是谢贺,我是霍思言。”
“而我的命,不是谢家换来的,是我自己,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