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汐不在身边,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活下来。可怀里的女学员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我的胳膊,留下几道血痕,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潭水的方向,嘴里反复念叨着:“莲心…… 我的莲心……”
沈砚之的铁链突然 “哗啦” 一声绷紧,链节上的倒刺对着潭水的方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危险。林婉清的软剑也在微微颤动,剑穗上的金线已经消失在白雾里,只留下个模糊的光点,像颗随时会熄灭的星。
“不能让她过去!” 沈砚之忍着剧痛扑过来,想按住那个女学员。可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挣脱我的怀抱,疯了似的往潭水跑去,速度快得像阵风,在竹林里留下道模糊的影子。
我们赶紧追上去,脚下的竹叶被踩得 “沙沙” 作响,露水打湿的地面很滑,沈砚之的左臂刚接好,跑起来一瘸一拐的,好几次差点摔倒。林婉清的软剑在前面开路,劈开挡路的竹枝,剑尖偶尔碰到竹节,发出空洞的回响,让这片寂静的竹林更显诡异。
女学员跑到潭水边突然停下,站在白雾边缘,身体抖得像筛糠。她缓缓转过身,眼睛里的小蛇影子已经完全舒展开来,变成条小小的冰龙,在瞳孔里游动。“它在叫我……”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它说…… 要我把莲心还给它……”
“那不是你的莲心!” 我大喊着冲过去,想把她拉回来。可就在我的手即将碰到她胳膊的瞬间,潭水突然掀起巨浪,白雾被冲得四散,露出底下的景象 —— 那根本不是什么潭水,而是个巨大的祭坛,坛中央竖着根冰柱,冰柱里冻着颗红色的珠子,像颗跳动的心脏,正发出淡淡的红光。
“是莲心!” 女学员尖叫着扑过去,却被突然出现的冰墙挡住。冰墙迅速蔓延,把我们和祭坛隔开,上面结着厚厚的冰层,映出我们惊恐的脸。
沈砚之的铁链甩出去,缠在冰墙的凸起处,他用力一拽,铁链却被冻住了,链节上很快覆盖了层薄冰。“这冰有问题!” 他咬着牙说,铁链上的倒刺开始结冰,寒气顺着铁链往上爬,冻得他手指发麻。
林婉清的软剑劈在冰墙上,剑光被冰层弹开,剑身结了层白霜。“是玄冰令的寒气!” 她的声音带着绝望,“和旧皇陵的冰柱一样,砍不断!”
冰墙后面,女学员正用手疯狂地捶打着冰层,她的指甲裂开,血珠滴在冰墙上,立刻被冻住,像镶嵌了串红宝石。冰柱里的莲心突然发出刺眼的红光,女学员的身体开始发光,和莲心的红光遥相呼应,她后颈的莲花印记变得越来越清晰,像朵即将绽放的花。
“她在和莲心共鸣!” 我突然想起《奇物志》里的记载,至阴之体与莲心相吸,一旦共鸣成功,就会被莲心控制,成为冰龙的容器。我赶紧掏出那块刻着 “苏” 字的玉片,往冰墙上扔去。
玉片撞在冰墙上的瞬间,发出 “嗡” 的一声,红光和蓝光激烈碰撞,冰墙出现了道裂缝。女学员的身体晃了晃,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明,她看着我们,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可声音被冰墙挡住,听不见。
“快!” 沈砚之的铁链已经冻得硬邦邦的,他干脆放弃铁链,拔出腰间的佩刀,用刀柄猛砸冰墙的裂缝。林婉清的软剑也插进裂缝里,用力一别,裂缝越来越大,寒气从里面涌出来,冻得我们瑟瑟发抖。
就在我们即将砸开冰墙的时候,潭水突然再次翻涌,这次涌出的不是白雾,而是密密麻麻的冰蝎,每只都有巴掌大,钳子上闪着寒光,朝着我们爬来。沈砚之的佩刀劈砍着冰蝎,刀光和蝎壳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溅出的火星落在冰蝎身上,立刻被冻灭。
“走!” 林婉清拽着我往后退,她的软剑在身后划出道剑光,暂时挡住了冰蝎的进攻,“再不走我们都要成蝎食了!”
我回头看了眼冰墙后面的女学员,她的眼神又变得迷茫,身体被莲心的红光包裹着,慢慢走向冰柱。冰墙的裂缝在寒气中渐渐合拢,最后完全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们在冰蝎的追赶下,狼狈地逃出了竹林。沈砚之的左臂再次脱臼,疼得他满头大汗,林婉清的软剑上爬满了冰蝎的尸体,腥臭味让人作呕。身后的潭水恢复了平静,白雾重新笼罩了祭坛,只有那道红光还在雾中闪烁,像只窥视的眼睛。
“现在怎么办?” 林婉清靠在棵树上喘气,她的衣服被冰蝎的钳子划破了好几道口子,胳膊上被蛰了几个包,已经开始红肿。
沈砚之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三粒黑色的药丸,递给我们:“这是解毒丹,能暂时压制冰蝎毒。” 他自己先吞了一粒,又把剩下的两粒塞进我和林婉清手里,“我们得去江南周宅,那里肯定有解开谜团的线索。”
“可我们不知道江南周宅在哪。” 我捏着那粒药丸,迟迟没敢吃。这药丸散发着和楚汐解毒膏相似的苦味,不知道有没有用。
沈砚之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是从石室密档里撕下来的,上面画着张简易的地图,标注着从京城到江南周宅的路线:“我早就抄下来了。” 他的嘴角露出丝疲惫的笑,脖子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染红了包扎的布条,“我们先回苏家祠堂,那里有暗影卫的据点,让他们去查周宅的具体位置,顺便给我治治这胳膊。”
苏家祠堂…… 我已经很多年没回去过了。自从抄家那天起,那里就成了我的禁地,每次想起那夜的火光和哭喊,我的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喘不过气。
“怎么了?” 林婉清注意到我的脸色不对,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不想回去?”
我摇了摇头,把药丸塞进嘴里,苦味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刺激得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没什么,只是很久没回去了。” 我握紧手里的《奇物志》和那块玉片,“也许那里真的有线索,关于我父亲,关于苏家的秘密。”
我们一路南下,避开了莲花教的眼线,走得小心翼翼。沈砚之的左臂在途中找了个郎中重新接好,可还是留下了后遗症,抬胳膊的时候会疼。林婉清的冰蝎毒渐渐消退,只是胳膊上的红肿还没完全消去,留下几个淡淡的疤痕。
半个月后,我们终于抵达了苏家祠堂所在的小镇。祠堂藏在镇子最偏僻的角落,周围荒草丛生,朱红色的大门漆皮剥落,露出底下的木头,上面刻着的 “苏氏宗祠” 四个字已经模糊不清,像是被人刻意破坏过。
沈砚之推开大门,门轴发出 “吱呀” 的响声,惊起了一群栖息在门梁上的麻雀。祠堂里积满了灰尘,供桌上的牌位蒙着层厚厚的灰,只有父亲的那块牌位被擦得干干净净,旁边还放着束干枯的菊花,显然经常有人来祭拜。
“苏忠应该在里面。” 沈砚之压低声音,示意我们跟在他后面。他的佩刀握在手里,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祠堂的正厅空荡荡的,只有几排落满灰尘的桌椅,墙上挂着苏家列祖列宗的画像,画像上的人都穿着官服,表情严肃,像是在审视着我们。我摸着壁画上那个残缺的符文,这是苏家的族徽,据说能驱邪避灾,可当年抄家的时候,它什么也没挡住。
就在这时,祠堂的烛火突然变成了蓝色,火苗蹿得老高,映得墙上的画像阴森森的,像是活了过来。供桌上的牌位在蓝火中影影绰绰,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
“谁?” 沈砚之的佩刀指向祠堂的角落,那里的阴影里传来轻微的响动。
一个黑影从阴影里走出来,单膝跪地,动作干脆利落,膝盖砸在地上的声音太响,震得供桌上的牌位晃了晃 —— 父亲那块牌位底下,慢慢渗出一滴暗红色的液体,像血,又比血浓稠,滴在供桌上,发出 “嗒” 的一声。
“老奴参见大小姐。” 黑影抬起头,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只有一只眼睛是好的,另一只眼睛上盖着块黑布,正是暗影卫的首领苏忠,父亲当年最信任的手下。
“苏叔?” 我惊讶地看着他,手里的《奇物志》差点掉在地上。当年抄家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暗影卫全被灭口了,没想到他还活着。
苏忠的独眼在蓝火中泛着血丝,他指了指父亲牌位底下的暗红色液体:“老主子的牌位是用寒潭底的阴沉木做的,遇至亲血脉会显形。”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老主子查到周家双子的秘密,就是在寒潭底下…… 那里藏着苏家的另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追问着,心脏 “砰砰” 直跳。父亲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
苏忠刚想开口,祠堂的后堂突然传来 “哐当” 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沈砚之的佩刀立刻指向后堂,林婉清的软剑也绷紧了,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发现是个暗格被人撬开了,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些散落的木屑。
“有人来过。” 沈砚之用手指捻起木屑闻了闻,“还有余温,刚走没多久。”
我想起父亲当年在祠堂里藏了很多重要的东西,也许就藏在这个暗格里。我踹开暗格的力道太大,半块砖头飞出去,正好砸中了挂在墙上的祖父画像,画像 “哗啦” 一声掉在地上,露出后面的夹层。
一封发黄的信从夹层里飘出来,落在我的脚边。我捡起信,刚打开,就闻到了和祭坛血池一模一样的腥臭味,让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信纸上的字迹潦草,像是在匆忙中写的,“血脉复活” 四个字尤其醒目,墨迹里掺着金粉,闪闪发光 —— 那是先帝批奏折专用的朱砂金,除了皇室成员,谁也不能用。
“血脉复活……” 我念到一半突然闭嘴,这四个字让我想起周明海说的 “双生子合璧”,难道父亲和先帝都知道周家的阴谋?
祠堂的房梁上传来细微的 “咔嗒” 声,很轻,却像根针似的扎进我的耳朵。这是小时候父亲教我认的机关触发声,二十年来,我只在抄家那夜听过一次,当时有个黑衣人想从房梁上偷袭,就是被这声音暴露的。
“小心!” 我大喊一声,拽着沈砚之和林婉清往旁边躲。
暗影卫的反应比我们更快,苏忠和他带来的两个手下同时拔刀,刀光在蓝火中划出三道弧线。房梁上掉下来的黑衣人还没落地,就被三把刀同时钉在柱子上,鲜血顺着柱子往下流,在地上积成个小小的水洼。
那人喉咙里发出 “咯咯” 的笑声,听起来诡异又瘆人。他的面具在挣扎中脱落,露出张和周明渊一模一样的脸 —— 皱纹、轮廓,甚至连左眼角的疤都分毫不差,只是右眼珠是冰做的,泛着幽幽的蓝光,正往下滴蓝色的液体,落在地上,瞬间结成小小的冰珠。
“周明渊?” 林婉清的软剑差点掉在地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脸,“你不是死了吗?”
黑衣人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手里的信,冰眼珠里闪过一丝贪婪。他的嘴角咧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突然,他的身体开始结冰,从被刀刺穿的地方开始,迅速蔓延到全身,最后变成一座冰雕,保持着被钉在柱子上的姿势,冰眼珠里的蓝光渐渐熄灭,只剩下空洞的白色。
苏忠走上前,用刀戳了戳冰雕,冰雕 “咔嚓” 一声裂开,碎成无数小块,里面没有血肉,只有一堆冰碴,和旧皇陵里的冰龙鳞片一模一样。
“是傀儡。” 苏忠的独眼眯了眯,捡起块冰碴闻了闻,“用玄冰令的寒气和周明渊的骨粉做的,能模仿他的样子和声音,却没有自己的意识。”
我看着手里的信,“血脉复活” 四个字在蓝火中闪着金光,墨迹里的金粉像是活了过来,慢慢组成个小小的莲花图案,和玄冰令上的一模一样。父亲当年到底和先帝做了什么交易?周家双子的秘密又和苏家有什么关系?
沈砚之突然指着供桌底下:“那里还有东西。”
我们走过去,发现供桌底下藏着个小小的木盒,盒子上了锁,锁孔是莲花形状的,正好能插进我捡到的那块刻着 “苏” 字的玉片。我把玉片插进去,锁 “咔嗒” 一声开了。
盒子里放着半块玄冰令,冰纹和我们在旧皇陵见到的那半块正好能拼在一起。还有一张纸条,是父亲的字迹,写着:“寒潭祭坛,双生子,以血换血,方可破局。”
以血换血…… 难道要用我的血,去换那个女学员的血?我看着那半块玄冰令,手心突然变得滚烫,和龙凤玉牌的红痣产生了共鸣,让我的胳膊一阵发麻。
祠堂的烛火突然变回了黄色,蓝火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从未出现过。供桌上的牌位安静地立着,父亲那块牌位底下的暗红色液体也不见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苏忠突然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激动:“大小姐,老奴查到,当年老主子就是为了阻止周家的血脉复活计划,才被诬陷谋反的。他把关键证据藏在了江南周宅的寒潭底下,只要找到证据,就能为苏家平反,也能揭开冰龙的秘密。”
江南周宅的寒潭…… 女学员刚才就是被那里的莲心吸引。看来,我们必须去一趟了。
我把半块玄冰令和纸条放进木盒,锁好,递给苏忠:“你派暗影卫先去查探,我们随后就到。” 我又看了眼父亲的牌位,心里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查明真相,为苏家平反,也为父亲报仇。
沈砚之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他的手心很烫,带着伤后的热度:“别担心,我们会陪你一起去。”
林婉清点了点头,软剑在她手里转了个圈,剑穗上的碎铜钱还在微微发烫:“不管周家有什么阴谋,我们都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