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六后半夜,雨下得急了。
苏檀蹲在灵田垄间,灵泉水漫过脚踝。
空间里虽比外头暖些,可腊月的雨借了时空裂缝渗进来,菜心叶尖还是结了层薄霜。
她指尖拂过最嫩的那株莴笋,水珠顺着指甲盖滚落——这茬菜明早要送到王书记那,说是县里来的领导要试吃青竹沟的“特色菜”。
“咚咚咚!”
敲门声砸得门框直晃。
她手一抖,莴笋叶擦过翡翠镯,空间“嗡”地收了。
再抬头时,煤油灯在风里晃,影子把窗户纸撕成碎片。
雨点子打在瓦上像敲梆子。
苏檀裹紧棉袄,刚摸到门闩就听见外头闷声喊:“苏檀。”
两个字混着雨声撞进耳朵。她手一松,门闩“当啷”掉在地上。
门开了条缝。
顾沉砚站在雨里。
军装湿得透透的,肩章还沾着雨珠,军靴踩在泥里发出噗嗤声。
他头发滴着水,顺着下巴砸在领口,却直勾勾盯着她,像当年在靶场锁定目标那样。
“我回来了。”
话音没落,里屋“吱呀”一声。
顾小满举着煤油灯冲出来,发梢还沾着灶糖渣:“哥!”小丫头扑过去,棉袄前襟蹭了他一身泥,“你不是说要去省城开会,年后才回吗?”
顾沉砚弯腰把妹妹捞起来,雨水顺着帽檐滴在她鼻尖上:“会开得快。”他转头看苏檀,雨水顺着眉骨淌进眼里,又被他眨了回去,“听说有人把青竹沟的电灯捣鼓亮了,把腌菜厂开成了县里样板,我总得回来看看。”
外头传来脚步声。
赵铁柱举着油布跑过来,手电筒光在雨里晃:“苏知青!我听见动静——顾、顾科长?!”他抹了把脸上的雨,笑得露出后槽牙,“我这就去烧热水,您屋里被褥潮,我拿灶膛里的热灰给您焐焐!”
王书记的声音紧跟着撞进来:“顾科长!”他举着黑伞,裤脚卷到膝盖,“我在晒谷场就瞅见您的影子了!电灯亮了,英雄也回来了,咱们青竹沟这是要——”
“周大队长。”顾沉砚把顾小满放下来,冲人群里那个搓手的中年男人点头,“您这雨鞋该换了,左脚鞋帮漏了。”
周大队长低头一看,左脚背正往外冒水,脸瞬间红到脖子根:“我、我这就去换!苏知青,您快带顾科长进屋!”
苏檀退到门边,看着顾沉砚脱了军靴,水顺着鞋底在地上淌成条小河。
她转身往灶房走,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刚才摸门闩时沾了泥,现在全蹭在蓝布围裙上了。
“账本。”
顾沉砚的声音从堂屋传来。
她端着姜汤回头,见他坐在炕沿,手里翻着她的红布账本,雨水在炕席上洇出个深色的圆。
“腌菜厂分红十二元,刘大娘家十七元。”他抬头,睫毛上的水珠子闪了闪,“上个月我托人捎的粮票,你没往账里记。”
苏檀把姜汤搁在炕桌上,瓷碗碰出清脆的响:“那是你给小满补的营养。”她低头拨弄炉钩子,火星子“噼啪”溅出来,“再说了……”
“再说什么?”
他往前凑了凑,湿军装的味道混着姜汤的甜,糊在她后颈。
苏檀耳尖发烫,炉钩子“当”地掉在地上:“再说你都当上科长了,还盯着我这点子账?”
顾沉砚笑了。
他抽走她手里的炉钩子,指腹蹭过她被炉灰染黑的指尖:“我盯着的从来不是账。”他从裤兜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块芝麻糖,“路上买的,小满爱吃。”又摸出个小布包,“这是省城百货大楼新到的雪花膏,你上次说擦手油不够用。”
最后,他掏出个红本本,封皮上“结婚证”三个字被雨水泡得发皱:“这是我在县里开证明时顺道领的。”他把红本本塞进她手里,指尖压着她腕上的翡翠镯,“我说过要娶你当藏富小财神,现在手续齐全。”
苏檀攥着红本本,心跳声盖过了外头的雨声。
她低头看那三个字,水珠顺着纸页往下淌,把“婚”字的右边泡成了团模糊的红。
“哥!”顾小满举着干毛巾跑进来,“姐的姜汤煮好了没?我要喝加桂圆的!”
“就来。”苏檀应了一声,转身往灶房走。
路过顾沉砚身边时,她悄悄把红本本塞进他军装内袋,手指擦过他心口:“等雨停了,去村西头老槐树底下。”
“干什么?”
“拜天地。”她头也不回,耳尖红得要滴血,“我娘说,新媳妇得在老槐树下磕头,才守得住财。”
顾沉砚望着她的背影笑出声。
他翻开随身的笔记本,钢笔尖沾了沾姜汤里的糖渣,在最后一页写下:“79年腊月廿六,青竹沟第一盏灯下,我找到了要守一辈子的财神。”
雨一直下到后半夜。
顾沉砚裹着干被子靠在炕头,听外头的雨打在瓦上,看苏檀趴在炕桌前算新一年的腌菜配额。
煤油灯换成了电灯,暖黄的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株沾着露水的向日葵。
“咚、咚、咚。”
凌晨三点,敲门声又响了。
苏檀抬头,顾沉砚已经披上军装站在门边。
门开的瞬间,王书记的脸挤进来,雨水顺着他的眼镜往下淌:“苏知青,顾科长……”他抹了把脸,“正月十五的事儿,出岔子了。”
顾沉砚皱眉:“什么事?”
王书记张了张嘴,又闭紧。
他看了眼苏檀,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有人……冒用了咱们的‘青竹红’。”
苏檀手一抖,算盘珠子“哗啦啦”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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