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坠到山尖时,青竹沟村口的老槐树底下站了个穿黑袍的。
他手里攥着乌木杖,杖头纹路像爬满树疤的老藤。
晒谷场上剥玉米的妇女先喊起来:\"那谁啊?
大白天穿得跟送葬似的!\"
周大队长扛着锄头过来,嗓门震得槐树叶簌簌落:\"外村的?
登记了吗?\"
黑袍人没应,目光穿过人群,直勾勾锁在苏檀腕间的翡翠镯上。
苏檀后颈冒凉气。
她早上从白骨岭回来时,镯子就烫得像块火炭,这会儿被他盯着,连骨头缝都跟着发烫。
顾沉砚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侧,体温隔着粗布衫往她胳膊上渗。
\"周队长。\"王阿婆拄着拐棍挤过来,皱纹堆成的眼突然眯紧,\"莫动他。\"
\"阿婆?\"周大队长手搭在锄柄上没松,\"这老小子一看就不怀好意——\"
\"他不是凡人。\"王阿婆声音压得低,\"昨儿夜里我给小满算平安卦,龟甲裂了道缝,纹路跟他杖头的......\"
话没说完,黑袍人开口了。
他嗓音像砂纸磨石头:\"苏檀,你可知腕间这镯子,是'九门'之一的传世信物?\"
晒谷场突然静得能听见玉米皮落地的响。
顾小满攥着苏檀衣角的手在抖,苏檀却先稳住了——原主记忆里,母亲临终前塞给她这镯子时,只说\"留个念想\",从没提过什么\"九门\"。
\"它载着灵田,载着你母亲未完成的使命。\"黑袍人往前一步,乌木杖点地,\"当年她为护这镯子跳了忘川,你以为灵泉是平白来的?\"
苏檀脑子\"嗡\"地炸开。
原主父亲总说母亲是\"得急病走的\",可此刻那些被压在箱底的记忆突然翻涌——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腕间翡翠泛着幽光,嘴里念叨\"封印门徒\",后来父亲红着眼烧了所有旧物。
顾沉砚的手覆上她手背。
他掌心有常年握枪磨出的茧,烫得苏檀眼眶发酸。
她抬头看他,男人眼尾泛红,腰间短刀的刀柄被攥得发白,分明在压着火气,偏声音稳得像山:\"你说这些,有什么目的?\"
黑袍人笑了,声音里带着点哑:\"我是守门人,守的是九门封印。
她母亲走前托我照看,如今......\"他目光扫过顾沉砚护着苏檀的姿势,\"你配得上她。\"
顾沉砚没接话,只把苏檀往身后带了半步。
周大队长这才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喊人:\"把娃子都领回家!
王阿婆,您老也回屋歇着!\"
村民们三三两两散了,只剩顾小满扒着苏檀裤腿不肯走。
守门人倒也不急,跟着苏檀到了知青点。
顾沉砚搬了条长凳堵在门口,刀搁在腿上,盯着守门人坐下。
\"灵田只是镯子的一角。\"守门人摸出块黑玉,和苏檀腕间的翡翠一照,映出团青雾,\"真正的力量是封印——封着当年背叛九门的'门徒'。
你母亲用灵泉养着封印,可三年前......\"他指腹擦过黑玉上的裂痕,\"有人动了手脚。\"
苏檀想起古墓里那朵转着圈的幽冥花,想起灵泉翻涌时水面映出的绿眼睛。
原主投井前见过的\"绿眼睛女人\",是不是就是守门人说的\"门徒\"?
\"那女人当年被封印时,在镯子上留了道魂印。\"守门人盯着她腕间,\"你最近是不是总梦见井?
井底有铁链,链上锁着个穿青衫的?\"
苏檀浑身发冷。
这半个月她总做同一个梦:井里飘着青苔味,铁链\"哗啦\"响,有双绿眼睛从水里浮上来,说\"该你还债了\"。
\"你母亲用命换你平安十八年。\"守门人叹口气,\"可那门徒的魂印快醒了。
你若继续藏着镯子,她寻着灵泉的味儿,早晚会找到你;你若接了传承......\"他看了眼门口的顾沉砚,\"就得和她斗,护着这方圆百里的命。\"
夜风吹得窗纸哗哗响。
顾沉砚突然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碗热粥,碗底压着张皱巴巴的粮票——是苏檀今早塞给他的。
他把粥往桌上一放,坐回苏檀身边,胳膊肘轻轻碰她:\"怕吗?\"
苏檀盯着腕间发烫的镯子。
她想起顾小满蹲在灶前给她烧热水,想起顾沉砚偷偷往她菜筐里塞的咸肉,想起王阿婆教她认草药时说\"小檀是个有福气的\"。
她攒了小半箱粮票,本想等顾沉砚提亲时,把钱塞他手里说\"咱们好好过\"。
可现在,镯子在她腕上跳,像在说\"该你了\"。
\"我想让你知道全部的我。\"苏檀转头看顾沉砚,他眼里映着煤油灯的光,\"包括这镯子,包括我妈没说完的话,包括......可能要闯的祸。\"
顾沉砚没说话,伸手把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
他指节上有道新疤,是前儿帮她修篱笆时划的。\"你说过,要攒钱带我进城吃小笼包。\"他突然笑了,\"现在换成我攒钱,陪你去闯。\"
守门人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只留块黑玉在桌上。
苏檀摸黑把黑玉塞进枕头底下,翻来覆去睡不着。
后半夜她摸去灵田,想接点灵泉泡杯茶,却见灵泉水面上浮着层薄雾,雾里影影绰绰像幅地图。
她凑近看,薄雾突然散了。
清晨,苏檀在灵田中醒来,手腕上的翡翠镯隐隐发热。
她定睛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