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天没亮就起了。
竹篮里的野菜还沾着露水,嫩生生的小青菜、水灵灵的空心菜,每一片叶子都绿得发亮。
她蹲在灶前烧水,手腕上的翡翠镯碰着陶碗叮当响——这篮菜是后半夜从空间里摘的,灵泉水泡过的菜帮子,搁在筐底还在冒甜丝丝的水汽。
顾小满揉着眼睛推门进来:“檀姐姐,我帮你系围裙。”小丫头踮脚扯过蓝布围裙,手指在她腰上绕了两圈,“大队长家的灶房最馋你送的菜,上回你给的黄瓜,王婶子说比她种的甜十倍。”
苏檀捏了捏她的小辫:“小满去帮我看着门口,要是顾大哥来了,让他去李三槐家取竹筐。”
等顾沉砚的脚步声在院外响起来时,竹篮已经稳稳挎在她臂弯里。
“小心。”顾沉砚伸手扶了扶篮沿,掌心擦过她手背,“信藏好了?”
苏檀点头。
昨晚从庙里撕下来的纸角,她用米汤粘在匿名信里,又仿着村学先生的笔迹抄了半页“九门”粮库清单——周水生的名字在第三行,叶婉如的签名在末尾,墨痕还透着股子新晾的潮气。
青竹沟的晨雾还没散透,苏檀踩着露水往大队部走。
周大队长家的土坯房飘着玉米糊糊香,王婶子正蹲在灶前添柴,见了她眼睛一亮:“小苏来啦!快把菜搁灶台上,我正愁今儿没青菜下粥。”
苏檀把竹篮放下,弯腰帮着理柴火。
干玉米秆子扎得手背发痒,她装作被呛到,咳嗽着往柴堆里塞了个油纸包——匿名信裹在油纸里,压在最底下那捆松枝下头。
“大队长呢?”她直起腰,指尖沾着草屑。
“在后院劈柴呢!”王婶子掀开锅盖,热气扑得她眯眼,“小苏你坐,我给你盛碗粥——”
“不用啦。”苏檀后退两步,“我就来送个菜。对了大队长,”她咬了咬嘴唇,“昨儿夜里我去井边打水,见有张纸飘在桶里。上头写着……写着县里要来查账?”
王婶子手里的勺子“当啷”掉在锅里。
后院传来劈柴声顿住的动静。
周大队长攥着斧头跨进来,灰布衫肩头沾着木屑:“小苏说的可是真的?”
苏檀指了指灶台上的竹篮:“信在柴堆里,我也不晓得谁放的。许是哪个好心的,怕您被蒙在鼓里。”
周大队长蹲下身,粗糙的手指扒开柴堆。
油纸包露出来时,他喉结动了动。
拆信的动作很慢,像在拆什么宝贝,可看到第三行时,脸“腾”地红了:“周水生?他上个月才去公社当文书!”
王婶子凑过来看,越看越抖:“他三舅的闺女在县供销社,难不成……”
“闭嘴!”周大队长猛地攥紧信纸,指节发白,“小苏,这信你可得替我保住。”
苏檀点头:“我就是怕您吃亏才来的。”
她出门时,周大队长已经往大队部跑了。
晨雾里他的身影颠得厉害,像片被风吹乱的树叶。
午后的晒谷场挤得像锅煮沸的粥。
周大队长站在石磨上,手里举着那张匿名信:“乡亲们!县供销社的叶同志说要跟咱们合作运粮,可你们看看这信——他们要搬空咱们的粮库!”
人群炸开了锅。
“上个月少了半袋玉米,莫不是他们偷的?”
“我家二小子说见叶同志往马车上塞麻袋!”
叶婉如挤到前面,蓝布衫绷得紧紧的:“周大队长,你这是听了谁的谣言?我是县供销社派来的,你们没资格——”
“没资格?”顾沉砚从人群里走出来,手里捏着张拓印纸,“那你解释解释,这是不是你的笔迹?”
拓印纸展开的瞬间,叶婉如的脸白得像张纸。
那上面歪歪扭扭的“叶婉如”三个字,正是她昨晚在庙里签的“灵米换盐”清单——顾沉砚连夜找了村学先生,用铅笔拓下了庙墙里渗出来的墨痕。
“我……我那是被胁迫的!”叶婉如后退两步,撞翻了张条凳,“是周水生逼我——”
“够了。”韩七斤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谁都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绕到后面的。
这个总蹲在村口打草鞋的汉子,此刻像座山似的压过来,手指扣住叶婉如的手腕:“跟我去公社,把你知道的都说清楚。”
叶婉如尖叫着挣扎,可韩七斤的手像铁钳。
她踢翻的条凳底下,滚出串铜钥匙——是县供销社临时宿舍的钥匙,苏檀认得,那串钥匙上还挂着个红布结,她前天在叶婉如裤腰上见过。
人群里有人喊“抓贼”,有人拍手,李三槐和陈二狗已经冲上去帮忙捆绳子。
苏檀退到晒谷场边,看着顾沉砚从韩七斤手里接过钥匙串,在指尖转了转,冲她挑了挑眉。
风掀起她的衣角,腕上的翡翠镯凉丝丝的。
苏檀摸了摸兜里的野菜叶——那是她今早故意落在叶婉如宿舍窗台上的,灵泉水泡过的菜叶,就算过了三天也不会蔫。
真正的好戏,才刚开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