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的喧闹声还没散尽,顾沉砚就攥着那串铜钥匙走到苏檀跟前:“去她宿舍。”
苏檀点头。
叶婉如被韩七斤押去公社的路上还在尖叫,这会儿宿舍里该是空的。
李三槐摸了摸腰间的猎刀:“我打头。”陈二狗搓了搓手,跟着猫腰往村外走——县供销社临时宿舍在村东头,离晒谷场不过半里地。
韩七斤落在最后,脚步轻得像片叶子。
门“咔嗒”开了。
屋里飘着股隔夜的馊饭味。
苏檀一眼扫过:桌子擦得锃亮,暖水瓶摆得齐整,唯独中间抽屉的锁扣歪了——明显被人翻过。
“她走得急。”韩七斤盯着抽屉,声音像块磨过的石头,“没来得及烧干净。”
李三槐蹲到床前,手指在床板缝里一抠——块巴掌大的木板“吱呀”翘起,露出个黑黢黢的夹层。
他抽出本破布包着的本子,封皮都磨毛了。
“账本?”陈二狗凑过去,刚要翻,被苏檀按住手。
她从兜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两滴清水滴在纸页上。
灵泉水刚渗进去,泛黄的墨迹突然洇开——原本歪扭的数字像活了似的,连成串看不懂的符号。
“密语。”顾沉砚眯起眼。
他当过侦察兵,见过这种用加减乘除做掩护的暗码。
苏檀又滴了两滴。
第二页的墨迹浮出来时,她倒抽口冷气:“这不是普通的粮票往来……”她指尖划过“500斤玉米=30块”的批注,“玉米按市价顶多折5块,这里多出来的25块,是给中间人的好处。”
顾沉砚快速翻页,越看脸色越沉:“这几笔,钱流向了省城机关。还有这笔——”他指着末尾的“公社王干事”,“上个月咱们队领的救济粮少了半车,原来在这儿。”
陈二狗猛地拍桌:“奶奶的!怪不得上个月分粮,我家领的苞谷面里掺了沙子!”
“嘘!”韩七斤突然抬手。
窗外传来脚步声,“咔嗒咔嗒”踩着碎石子。
苏檀耳朵动了动——是皮鞋跟。
叶婉如平时穿布鞋,这双……
“有人来了。”陈二狗压低声音,额头冒出汗。
苏檀当机立断,攥紧账本往腕间一按。
翡翠镯闪过道微光,账本“唰”地消失在空间里。
顾沉砚拽着她往窗边跑,李三槐托着陈二狗先翻出去,韩七斤最后跳,落地时带起片碎草。
他们刚猫进墙角的野竹林,就听见“吱呀”一声——宿舍门开了。
“谁让你们动叶同志东西的?”个尖细的男声响起,“赶紧给我搜!”
苏檀缩在竹丛里,心跳得像打鼓。
顾沉砚的手覆在她后颈,掌心的温度隔着布衫渗进来:“别怕。”
直到那脚步声走远,众人才松了口气。
回村的路上没人说话。
苏檀攥着兜里的野菜叶——今早她故意把灵泉水泡过的菜叶塞在叶婉如窗台上,要是真有人来通风报信,菜叶这会儿该蔫了。
可她捏了捏,菜叶还是脆生生的。
“他们没拿到证据。”她低声说。
顾沉砚嗯了声,眼神像淬了冰:“但有人急了。”
当晚,苏檀钻进空间。
月光从灵泉井里漫上来,把账本照得透亮。
她翻到最后几页,突然顿住——有笔“扶贫物资采购”的批注,后面跟着个名字:“张副社长侄女”。
“张副社长?”她倒吸口冷气。
县供销社的张副社长管着全县的粮库调运,原主被污蔑偷粮那会儿,正是他亲自来村里“查案”的。
“原来你才是背后的大鱼。”她指尖摩挲着翡翠镯,嘴角勾起抹笑。
第二天天刚亮,王阿婆挎着竹篮来敲苏檀的门。
这老太太最爱串门,东家长西家短的,比广播还灵。
“阿婆,”苏檀往她篮底塞了把空间里的野山枣,“昨儿我在晒谷场听人说,县供销社要往咱们村调粮?”
王阿婆眼睛亮了:“真的?”
“我也不确定。”苏檀压低声音,“就怕有人借着调粮的由头……”她没说完,往地上啐了口,“唉,不说了,阿婆您可别往外传。”
王阿婆拍着胸脯:“我嘴严着呢!”
可等她转过街角,苏檀就看见她往村头老槐树下跑——那儿正围着七八个纳鞋底的婶子。
灵泉水泡过的山枣甜得发齁,王阿婆的话比山枣传得还快。
苏檀站在门口,望着远处飘起的炊烟。
张副社长,该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