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楼实在没想到,生性孤傲冰冷的午芈只喜欢这种毛绒绒的东西。
“怎么,不喜欢?”
或许是看到了他脸上的似笑非笑。
“还行,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
“没见识,知道这小东西是什么吗?”午芈只神秘道。
苏小楼自认为能分辨这只小狗,打趣道:“难道还是什么神兽不成?”
见他如此态度,午芈只有些不高兴,都懒得理他。
路过一棵古树下时,见到一个双脚残废的盲人拉着二胡的老头,鲜有人驻足聆听,也几乎没人施舍灵石,不是拉得不好,是太过凄凉。
走过了几步,苏小楼觉得他像是一个军人。
这段时间跟西淮军待在一起,不免生出些同情之心。
拉住午芈只折返了回去。
往老者的瓷碗中丢了一枚灵石。
老者停下拉二胡的动作,微笑点头示意感谢。
苏小楼则问道:“这位老丈,此节本喜气,何故演奏如此哀乐?”
那老者尴尬一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小老儿打仗失去了双眼双腿,没了生计,早年因兴趣跟随友人学习了几曲哀乐,故而只得以此为生!”
苏小楼心中却生出一个念头,这仙武王朝对于退役士兵的安置都如此随意吗?
“老丈可否让我来弹奏一曲?”
不仅老者感到惊讶,连午芈只都一脸意外。
短暂的愣了一下,老者急忙道:“公子请!”
苏小楼见此人谈吐不卑不亢,年轻时候定然是不俗。
他接过二胡,试了下音色。
在午芈月颇为期待的神色下,指尖变化按压琴弦,琴杆左右节奏滑动。
一曲《回梦仙游》,回荡而出。
初闻,不觉有甚特别,在闻,不由停下脚步,淡淡的伤感萦绕在心间。
说不上好不好,仿佛人生虚空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
唯有天道恒在,往复循环,不曾更改。
一曲愁然忧伤,让苏小楼陷入回忆之中,许多熟悉而又遥远的面孔闪过。
他微微摇摇头,怅然若失。
却听得耳边传来热烈的掌声和喝彩,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午芈只也在一旁呆呆的看着他。
赶紧将二胡还给老者,拉起午芈只快速消失在人群中。
走到一个人少的角落才停下来。
“你的过往是不是很精彩?”午芈只看着他,认真的问道。
“我们似乎讨论过这个问题。”
“那是说的小时候!”
她记性很好。
“还好,遇到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
“怎么说?”
“许多人给我留下很深刻的记忆!”
这话让午芈只陷入了沉思中,许久她才道:“为什么我也遇到过很多人,时至今日,我早已记不得他们的模样,甚至名字都遗忘了。”
“记忆是有选择性的,只有在乎过,才会刻骨铭心。”
“你对谁刻骨铭心过?”
苏小楼脸色一滞,怎么天下的女人都这般敏感。
“以前我是一个凡人。”
这句话成功转移了话题。
“凡人?”午芈只一脸你看我像傻子的疑问。
“我犯不着用这种事骗你。”
午芈只依旧不信道:“然后呢,你别告诉我你的灵根是后天植入。”
“当然不是。那是很多年前……嗯,坐下,我慢慢给你说。”
她将信将疑的坐在苏小楼旁边,一起看着灯火通明的石塘河,听着他的讲述。
“……经商取得了很大的成功,若是没有意外,可能我会娶妻生子,顺应自然,寿终正寝。那时,正是我人生得意之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恶疾打断了原来的人生轨迹,寻遍天下名医,均束手无策。不得已,开始求仙问道,寻找活下去的希望……”
……
与此同时,石塘城中军都尉府中,会见完几位朝廷重臣的张中九回到书房。
见到在书房等候多时的张少兰,严肃威严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爷爷!”张少兰乖巧的行礼道。
张中九点点头,坐在书桌前,看起了公文。
见到张少兰欲言又止的模样,张中九接过她递过来的热茶,“有什么话说就是,爷爷也不是外人。”
闻言张少兰才开口道:“爷爷,我一事不明!”
“嗯。”赵中九目光并未公文批阅。
张少兰鼓起胆子问道:“您为何要让张少景掌管西淮军?”
这句话让赵中九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看着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孙女,世人都说其九窍九心,为何会问出这种幼稚之语。
不过赵中九并未表露什么,而是反问道:“西淮军的将令在你的手中!”
如此反而让张少兰很是委屈,“可是他们不听我的。”
此话一说出口,张少兰就后悔了,只是说出的话是没法收回,只得硬着头皮偷偷看了一眼爷爷。
见自家爷爷并没有表露什么不悦,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对于张家的后代,我很少去干涉如何做,如何去做。”赵中九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今日,爷爷且问你,你会如何做,会如何去做?”
这话令聪慧的张少兰都摸不着头脑,不知爷爷是何意思。
“孙儿愚钝,未能领会爷爷之意。”她对于爷爷,一如既往的实诚。
“你为何会来六洲?”
一句话,让张少兰猛然惊醒,支支吾吾半天不敢回答。
此举让张中九很是失望。
“你口口声声说,西淮军不听你的,你又是如何对待西淮的三军将士,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着好的人,如今是如何对你的?”
想到自己六洲之行,完全是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她羞愧的低下头,不敢言语。
“抬起头!”张中九严厉喝道。
张少兰吓得一激灵,有些畏惧的看着爷爷。
“爷爷不在意你们是否站在张家的对立面,爷爷在意的是你们是否具备独立的人格,而不是一群随波逐流的蠢货。哪怕现在的张家倒了,也会有无数个张家崛起……如今看来,是老夫想当然了。”
张少兰惊恐道:“爷爷,孙儿……”
“回帝都去吧,西淮将令,交给你也没有任何意义。”
张少兰只感觉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送出了书房,书房的大门随即关闭。
她本想再去敲门,却被老管家拦住了。
两行委屈的泪水从眼中滑落,三步一回头离开了中军都尉府,她好希望爷爷出现将她喊回去。
得到的时候不珍惜,失去的时候才觉得悔恨,没有那枚象征着权利的西淮军将令,她会有如今的滔天权势吗?
答案是否定的。
只不过事已至此,她似乎依旧未能理解爷爷张中九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