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见江宁也蹙着眉头,便又夹了块鸡肉放进他碗里,温声道:“别琢磨了,先好好吃饭。”
一点辣椒都没有,有什么好吃的!
江宁瞅了他一眼,把沈越夹的那块肉吃了,就放下筷子:“饱了。”
“那再喝点汤。”沈越舀了碗清亮的鸡汤递到他唇边,“我特意撇过油了,不腻。”
江宁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才偏头躲开:“真喝不下了。”
沈越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人无辣不欢,但这不是没办法嘛,只能把那碗汤自己喝完了。
想到唐宋……江宁突然正色道:“我觉得你还是得把话跟他说透。他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安逸了?
连亲爹亲妈他都搞不定,这可都是有血缘关系的至亲。他哪来的自信能让一个陌生女人听他的?
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沈越诧异地看向他,筷子停在半空:“你说什么......”这话在七十年代来看,是过于冲击了些。
“我又没说错,”江宁理直气壮地挑眉,“事先声明我没别的意思啊。他本来就被妹妹和亲妈拖着后腿。
这要是结了婚,再生几个娃,那就是一整串人拖着他,这不是找罪受,是什么?
况且男人三十多岁,丧偶再娶的多得是,何必十八九就急着结婚?不娶这个媳妇能怎样?
他自己日子都没过明白,非要再拖个人下水,这不是糊涂是什么?”
沈越被他这番连珠炮似的发言说得怔住,随即失笑,“你这话说得......”他斟酌着用词,“道理是没错,但不能这么说。”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沈越凝视着恋人清澈的眼睛,心里既好笑又感慨,在这个多数人循规蹈矩的年代,能这样看待婚姻的人实在是少见。
他伸手捏了下江宁温热的脸,低声笑道:“是是是,我们小宁最明事理。”
江宁瞥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人在敷衍自己,顿时就懒得搭理他,索性闭口不言,看着窗外发呆。
外面的雨声渐密,淅淅沥沥还在下着。沈越望着雨幕出了会儿神,突然轻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家没出事,你会去相亲结婚吗?”
“不会。”江宁答得很干脆,几乎是不假思索。
“为什么?”
“一个人多自在,”江宁望着窗外被雨水冲刷的院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人生在世,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给自己套上一层枷锁?”
沈越再一次被震住,猛地坐直身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一时不知该先问哪个问题,是继续追问如果江宁家里反对他们在一起,会作何选择;
还是该深究这番“一个人也挺好的”惊世之言。
江宁被他过激的反应逗笑:“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之前不也是这么想的吗?而且我说的都是实话。”
他细数道:“我有钱有工作,还年轻,想吃就吃,想玩就玩,为什么要找个人来管着我?一个人的日子不要太舒服。”
见沈越眼中仍带着惊讶,江宁忽然凑近,鼻尖轻轻蹭过他的鼻尖:“不过那都是以前的想法了。”
他声音柔了下来,“现在不是遇到你了吗?”
沈越仍不放心,执拗地追问:“你真觉得一个人挺好?”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啊。”江宁靠回座椅,声音变得绵软,“所以让我放弃独身的自由,那肯定要选一个特别喜欢的......”
他抬眼望进沈越深邃的眸子,“比如你。”
沈越眼里漾开了笑意,不打算再问了,再问下去这人说不定又说出什么震惊他的话来。
江宁看他表情松动,立即笑着凑近,在那紧抿的唇上轻啄一下:“哥哥最爱你了。”
沈越顺势把他拉了过去抱着,下巴抵在他发顶轻轻磨蹭着:“我也爱你。”
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你刚才...是叫我哥,还是说你是哥?”
“当然是叫你啊,越哥~”江宁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尾音故意拖得又软又长。
江宁又不傻,怎会听不出沈越话里藏着的试探。只是两人都心照不宣,沈越不好直白地问,他也不好贸然开口。
并不是他在犹豫或者动摇,在他心里,外公他们从来都不会是阻碍。只要他想要的,即便家人反对又如何?
就像他前面说的,自家的事自己解决。沈越能做得让他不必操心,就获得他亲人的认可,他同样也能做到。
只是外公他们现在还在牛棚里,硬件上就不允许,说什么也都是空谈
想到这儿,江宁眼底掠过一丝执拗。他原本计划着熬完这两年就回城的,感情的事更是没什么打算。
是沈越先来招惹他,既然非要闯进他的生活,那就别想轻易离开!
只有他不要别人的份,哪有被人甩的道理,要是这人日后敢变心......他抿了抿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他会让沈越明白,什么叫悔不当初!
周一清晨,江宁正和大家在仓库里拆解着报废的农机,沾满油污的手套刚卸到一半,厂区广播突然响起:
“维修车间江宁同志,请速到传达室,有您的电话……”
张栋好奇地探头:“谁这么早找你?”
“不知道啊!”江宁皱了皱眉,摘下手套就往传达室走去。
传达室的办公人员把电话递过来:“说是你舅舅。”
“舅舅,是有什么事吗?”
“小宁?”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我战友跟你说几句。”
听筒里随即换了个爽朗的男声:“江宁同志,你好!我是你舅舅的战友韩成斌……”
韩成斌这一两天都在头疼,上次在黑省时,他察觉到堂弟看江宁的眼神不一般。
为了断了这份不该有的念想,不仅隐瞒了江宁外公家里的事,还刻意编造了不少江宁与未婚妻感情甚笃的细节。
原以为以堂弟循规蹈矩的性格,知道对方已有婚约后自会知难而退,没想到江文宇特意来找他,说江宁又遇到韩硕了。
“老江,”韩成斌斟酌着开口,将泡好的茶推到对方面前,“有件事得跟你透个底。”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江文宇的表情,“我那个堂弟...好像对你外甥挺上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