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尖沙咀地铁站出来,一路向南穿行,弥敦道的喧嚣尚未褪尽,梳士巴利道的海风已抢先裹着咸湿气息扑面而来。脚步丈量过两条街的距离,临海而建的丽晶酒店便撞入眼帘。
一进大堂,视线便被铺陈在长桌上的可口可乐产品攫住——红底白字的易拉罐码成齐整的方块,冰镇的玻璃瓶裹着细密水珠,托盘上还立着同款标志,赞助商的存在感如影随形。桌角立着块节目组指示牌,花体艺术字写得分明:“请在此休息,等待另一组汇合”。
江雪珑四人拐进大堂酒廊,拣了张临窗的圆桌落座。“不是找黄药师吗?怎么不见人,黄药师罢工了?”汤镇夜朝四周望了望,发现没有人管他们。只有一名穿白衬衫的服务生端端着鎏金托盘走来,骨瓷茶壶倾出暗红色茶汤,在四只杯中漾开细密涟漪。
“等一组的人到了,黄药师就会出现吧。”江雪珑喝了口茶,语气淡然。“出来早了,难道要在这里陪我们聊天吗?”
“也是。”刘得华往椅背上一靠,指尖敲了敲扶手,“黄药师是一个有些孤傲的人,他绝对做不出枯坐陪等的事。”
江雪珑捏着银勺,在杯中缓缓搅动,茶沫随水流打着旋:“不是孤傲吧,他只是排斥无效社交,而不是社交无能。直白点说就是——懒得跟不相干的人废话。”
汤镇夜偷瞄了她一眼,心里暗忖:阿珑这话说的,倒像在形容她自己。去年刚开始拍《天龙八部》的时候,他可不就像她嘴里那个“不相干的人”?被她冷着脸怼过三次,才敢凑上去说句剧本之外的话题,若要深究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时候改善的,倒不是《天龙八部》时期,更像是她来《烈火青春》探班的时候。
“也不知道一组的人什么时候来。”吴佳莉望着落地窗外,维港的渡轮在水面划出银带,岸边行人如织,她目光在人群里逡巡,似要从那片流动的色彩中揪出熟悉的身影。“没想到我们竟然能一路领先,甚至都没有跟一组的人碰过几次面,不知道节目播出后,观众会不会觉得缺少竞争感,看得没意思啊?”
江雪珑指尖的动作顿住,沉吟片刻才开口:“确实有这问题。不过,两组人马鲜少同框,缺的不是竞争感,而是情感联结。”
另外三人齐齐挑眉,表情多少带了点质疑。
“不同框,还不缺少竞争感吗?”刘得华身子前倾,手肘支在桌上。他知道这个综艺是江雪珑出品的,tVb不会专门开个前所未见的节目陪她胡闹,应该是真的具备一定专业素养,于是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门道。
江雪珑端起茶杯,热气模糊了她半张脸,想了想要怎么把一件比较复杂的事简单阐述,语气不疾不徐:“综艺节目不是纪录片,是要将我们录制的海量素材,进行「叙事重构」的二次创作。
你们看到的只是我们这组的情况,但观众看到的却是上帝视角,比如节目组可以通过后期剪辑,用蒙太奇手法把两组画面分屏显示,配上音效、特效、花字,以及标注两组的耗时、实时位置、距离,就能轻松营造追逐感。
如果一组一直落后但又落后不多,并全组保持同心协力的精神,观众会期待看到他们逆袭;如果一组因为一直落后而导致成员人心散乱、内讧、闹矛盾,这更是吸引观众眼球的爆炸话题。
所以我说,竞争感不难营造,但情感联结的缺失,后期补不了——毕竟镜头没拍下的东西,再厉害的剪辑也编不出来。
不过这也是竞技综艺的变数,谁能料到咱们会一路领先?你们想想,若不是汤镇夜在跳绳环节耍宝出奇制胜,我们恐怕在太平山就被反超了。若不是欧阳锋有意放水,我们此刻怕是还困在地铁站,和一组对着第三张残页苦苦挣扎呢。”
三人垂眸琢磨片刻,似乎被说服了,脸上的质疑渐渐淡去。
“那情感联结的缺失,就没有一点挽回的方法吗?”吴佳莉追问,眼里满是好奇。
“也不是。”江雪珑唇角微扬,带了点笃定,“毕竟我们才刚刚完成第一个阶段的追逐战,接下来,玩法可能会发生变化了。”
“什么?我们跑了一上午,才刚结束第一个阶段?”汤镇夜抱头低呼,“等等,阿珑你怎么知道第一个阶段结束了?”
“很明显啊。”江雪珑指尖点了点桌面,“第一,「丽晶酒店黄药师」的答案是直接给我们的,并没有让我们像之前那样通过对联去解谜。第二,黄药师没有像之前的目标人物那样出来给我们发令牌。第三,节目组让我们原地休息等一组汇合。这不就证明,接下来的游戏,需要两组一起玩了吗?”她看向吴佳莉,“既然是一起玩,那么情感联结也就会有了。”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顺着马路奔涌而来,四人身影带着风冲进大堂。“黄药师!黄药师在哪?”他们目光扫过满堂陈设,很快便在窗边寻到二组众人,两拨人马终于汇合。
“谁在唤我?”黄药师的声音从侧廊传出时,玉箫已在指尖旋出个漂亮的弧,眉峰斜挑着飞上去,眼底藏着三分狷狂七分疏朗,那亦正亦邪的翩然气度,仿佛出场就自带“桃花落影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的bGm。
两组八人当即围拢上去,翁美菱更是雀跃地挽住他胳膊,脆生生喊了声“爹”。
刘得华凑近江雪珑,温热的气息扫过耳畔:“今日真是轮流做儿女,不过人家既有亲爹又有师父,说起来还是我们这边吃亏。”
江雪珑唇角弯起浅浅的弧:“没事,黄药师向来很讲武德。”
刘得华先是一怔,随即低笑:“你这话要是被节目播出去,洪七公听了怕是要吹胡子。”
江雪珑目光微滞,立马对着耳返轻语:“这段掐了别播。”
此时黄药师与家人寒暄完毕,引着众人往负一层的中式餐厅去:“今日第一阶段的追逐战落幕,你们当中有的揣了满兜武林声望,有的仍是两手空空……”他抬手揭开餐桌中央的银盖,盘盏间错落着十几道精致菜肴,翡翠般的青菜卧在白瓷盘里,油亮的酱汁裹着酥嫩的肉块,可每道菜前都竖着小木牌,明码标着10~50江湖声望的价码。
黄药师嘴角勾出抹玩味笑意:“想填肚子?拿江湖声望来换!”
汤镇夜一声欢呼,已端着餐盘往二组桌上送,一组四人看得眼都直了,当场傻在原地。
“不是吧?节目组难道真要我们饿肚子?”黄日骅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跑了一上午,早饿得前心贴后背。
“这些贵菜不给吃也就罢了,好歹给碗云吞面吧?节目组总不会这么绝情的呀?”翁美菱望着二组狼吞虎咽的模样,眉头拧成个小疙瘩,满脸愁容。
这时导演的声音从旁传来:“一组的想吃饭?那就想想办法嘛——跟二组的商量商量,凑双筷子总可行。”
二组四人闻言眼睛一亮,纷纷端起几分矜持姿态,慢悠悠地等着对方上前。
钟宝罗重重哼了声,往一组的空餐桌旁一坐,义正言辞:“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其余三人脚尖早痒得厉害,恨不能立刻往二组桌前凑。江雪珑看在眼里,忽然扬声喊:“蓉儿,给我们表演个节目,我就让你过来搭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