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深之源,艾泽拉斯崩裂的伤口,世界的基石裸露之地。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土元素气息,混杂着刺鼻的臭氧和某种更加古老、更加沉闷的硫磺味。
巨大的水晶簇从悬浮的岛屿上刺出,折射着来自地核深处那永恒、昏暗的光芒。视线所及,尽是嶙峋的岩石、旋转的土石漩涡和深不见底的裂隙。
风在这里不是气流,而是土石微粒的呼啸,每一次刮过都带着砂纸打磨般的粗粝感。
世界的支柱,那支撑着大陆板块的巨大石柱,如同沉默的泰坦,矗立在这片混沌的中心区域,其表面流动着肉眼可见的能量纹路。
在其中一根最为粗壮的世界支柱下方,一个巨大而扭曲的洞口狰狞地敞开着——石岩之心的入口。
它不像是天然形成的,更像是被某种狂暴的力量硬生生撕裂开的,洞口边缘的岩石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被高温熔融后又迅速冷却的琉璃状质感,暗影与邪能的气息如同污秽的墨汁,从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污染着周围纯粹的土元素环境。
此刻,这片亘古沉寂的区域正被震耳欲聋的喧嚣所打破。
联盟与部落的联军,在经历了海加尔山的惨烈胜利和短暂的休整后,与新生的、致力于守护艾泽拉斯的萨尔领导下的“大地之环”萨满们,以及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土元素军团,共同对盘踞在石岩之心的暮光之锤邪教徒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喊杀声、法术的爆鸣声、武器碰撞的铿锵声,混合着土元素沉闷的咆哮和岩石崩裂的巨响,在这片空旷的地底世界回荡不休。
联盟的士兵们穿着锃亮的板甲,圣骑士的圣光如同金色的小太阳,驱散着暗影;
部落的兽人战士发出嗜血的战吼,挥舞着沉重的战斧,萨满们引导着闪电与熔岩的力量;
大地之环的成员们则与土元素沟通,召唤出坚固的岩石屏障和移动的土灵。
然而,战场上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那位如同山峦般巍峨的存在——石母瑟拉塞恩。
土元素领主,通常对凡间的事务漠不关心,但死亡之翼耐萨里奥的回归,以及其对地深之源的亵渎和对土元素子民的奴役,彻底激怒了这位古老的存在。
她的形态并非固定,时而是由无数岩石构成的巨大女性轮廓,时而又化身为一片移动的山脉,每一次挥手,都能掀起一场局部的地震,巨大的石笋如同利剑般从地下刺出,将成片的暮光信徒碾成肉泥。
她麾下的土元素大军更是悍不畏死,坚硬的岩石身躯对暮光之锤那些扭曲的暗影和血肉魔法有着极高的抗性。
相较于联军和石母的雷霆万钧,石岩之心外围的暮光之锤成员的抵抗,显得有些…孱弱。
他们或许狂热,或许悍不畏死,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他们的挣扎如同螳臂当车。
瑟拉塞恩那蕴含着整个地壳重量的愤怒,每一次爆发都让这些凡人邪教徒感受到来自世界本身的排斥与碾压。
大地在她的意志下开裂、隆起、坍塌,将那些身穿紫色扭曲教袍的身影轻易吞噬。
联军的战士们则如同潮水般涌上,刀剑与魔法轻易地撕裂了他们本就不算坚固的防线。
空中不时有暮光幼龙发出凄厉的嘶鸣,试图用暗影烈焰阻挡,但很快就被联盟的狮鹫骑士和部落的双足飞龙骑士,以及那些盘旋的巨大石石之“塞拉赞恩”(瑟拉塞恩的子嗣或强大仆从)撕成了碎片。
“看来外围的清理比预想的要顺利。”夜雨·莱纳德站在一处相对安全的悬崖边,眺望着下方如同泄洪般涌入石岩之心入口的联军部队。
他身上的金色铠甲在之前的海加尔山战役中虽然被诺达希尔的生命能量修复,但那场献祭生命的战斗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些难以磨灭的印记,眼神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远超年龄的沧桑。
此刻,他并没有像其他圣骑士那样冲锋在前,而是习惯性地退后一步,观察着整个战场的态势。
他身旁,是他的老朋友,加基森热砂财阀的地精老板,菲兹巴克·齿轮,此刻正坐在一台由他紧急改装的、带有舒适座椅和雪茄加湿器的步行坦克里,手里拿着一个望远镜,看得津津有味。
“顺利?莱纳德老兄,这简直是碾压!”菲兹巴克放下望远镜,吐出一口浓郁的雪茄烟圈,那烟圈顽强地对抗着地深之源的“风”,飘出几米才不甘地散去。“瑟拉塞恩女士发火,那可真是…地动山摇啊!我敢打赌,那些紫皮疯子现在肯定后悔选错了老板。跟大地本身作对?啧啧,脑子进了奥术粉尘了吧。”
夜雨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他们的抵抗强度,反而说明了一些问题。”
“哦?什么问题?”菲兹巴克好奇地凑近了一些,他知道夜雨从不无的放矢。
“要么,暮光之锤把精锐都收缩到了石岩之心内部,准备凭借地利和…那个大家伙,负隅顽抗。要么…”夜雨的目光投向那深邃黑暗的入口,眼神变得凝重,“他们根本不在乎外围的损失,因为他们相信里面的‘神’能解决一切。”
正如夜雨所料,外围的战斗很快便宣告结束。
残余的暮光教徒要么被消灭,要么溃逃进了石岩之心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深处。
联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控制了入口区域,开始建立临时的防御工事和前线营地。
伤员被迅速后送,新的部队则源源不断地开进。
然而,胜利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一股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的压力,开始从石岩之心的深处弥漫开来。
没过多久,几名负责深入侦察的探子被跌跌撞撞地抬了出来。他们并非身体受伤,而是精神遭受了重创。
为首的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军情七处盗贼和一名库尔提拉斯的斥候,此刻两人都面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盗贼的嘴角流着白沫,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手指神经质地抽搐着,仿佛还在试图摆脱某种无形的束缚。
斥候的情况稍好一些,但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瞳孔涣散,只是不断地重复着:“…疯了…都疯了…在里面…好可怕…那力量…那眼睛…”
一名大地之环的牛头人萨满尝试用安抚灵魂的图腾为他们治疗,柔和的蓝色光芒笼罩着他们,但效果甚微。那股侵入他们心智的疯狂似乎根深蒂固,如同跗骨之蛆。
“报告!”一名负责汇报的军官快步来到临时搭建的指挥帐篷前,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大人,探子传回来的消息…非常…非常糟糕。”
指挥帐篷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联盟的瓦里安·乌瑞恩国王,部落的大酋长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大地之环的精神领袖萨尔,矮人三锤议会的代表穆拉丁·铜须,以及…石母瑟拉塞恩的一个相对小巧但依然充满压迫感的岩石化身,都聚集在这里。
帐篷的材质很特殊,似乎掺杂了某种隔绝精神干扰的矿物,但即便如此,那股来自石岩之心深处的庞大意志波动,依然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瑟拉塞恩的化身是一尊由无数闪烁着微光的晶石和坚硬黑曜石构成的女性雕像,面容模糊不清,但那双由纯粹土黄色光芒构成的眼睛里,充满了亘古的威严与此刻难以掩饰的愤怒与…一丝忌惮。
她的声音如同地层深处岩石摩擦,低沉而缓慢:“说…凡人…你们看到了…什么…”
军官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报告石母,报告各位领袖。根据幸存探子的描述…以及几位牺牲探子在精神崩溃前传回的断续信息…确认…死亡之翼,耐萨里奥,就在石岩之心的最深处。那里…聚集了数量庞大的暮光之锤精锐教徒,还有许多被扭曲的元素生物。”
这个消息并不意外,早在联军决定进入地深之源时,就已经预料到了。但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但是…探子们根本无法靠近核心区域。死亡之翼…他散发出的能量太过恐怖了…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燃烧着暗影与熔岩的太阳。更可怕的是…他的意识…充满了无尽的疯狂、毁灭和痛苦。那股意识波动像潮水一样冲击着每一个靠近的灵魂…任何试图用意志抵抗的人…都会被那疯狂同化…扭曲…最终彻底崩溃。”军官的声音开始颤抖,“我们派出的十多名精锐探子,包括两名高阶萨满和一名心灵大师…只有三人勉强逃了回来,但也已经…神志不清了。其他人…恐怕…”
帐篷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瑟拉塞恩化身周围的空气,因为她无声的愤怒而微微扭曲,细小的石屑从化身表面簌簌落下。
瓦里安国王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上的战略地图:“无法靠近…精神侵蚀…这比预想的还要棘手。我们甚至无法准确评估他的状态和具体位置。”
加尔鲁什脸色阴沉:“也就是说,我们连发动突袭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等他完全恢复,然后冲出来毁灭一切?”如果是加尔鲁什,他可能会补充一句充满暴躁的话:“那就集结所有力量,冲进去!用战斧和钢铁告诉他谁才是主宰!”如果是萨尔,他会更担忧:“耐萨里奥的疯狂正在污染这片土地的本源,瑟拉塞恩女士,情况是否比我们想象的更严重?”
瑟拉塞恩的岩石化身缓缓转动,发出地壳移动般的沉重声响:“大地…在哭泣…支柱…在哀鸣…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个世界的…亵渎…他的疯狂…如同最恶毒的…毒素…渗透…岩石的…脉络…若任其…完全苏醒…地深之源…将彻底…沦陷…艾泽拉斯…将承受…无法想象的…重创…”
她的话语虽然缓慢,但其中蕴含的警告让所有人不寒而栗。死亡之翼不仅是一个强大的敌人,他的存在本身,就在动摇世界的根基。
“必须在他完全恢复之前阻止他!”穆拉丁·铜须用力一砸桌子,发出砰的闷响,“趁他病,要他命!这是我们矮人的老话!”
“问题是怎么做?”瓦里安沉声道,“我们不能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里是世界支柱的核心区域。任何可能引发剧烈震动的攻击方式,都可能导致整个艾泽拉斯发生连锁性的大地震,那样的灾难不亚于死亡之翼本身带来的毁灭。”他看了一眼瑟拉塞恩,“石母,您是这里的主人,您是否有办法在不损伤世界支柱的前提下,压制或者摧毁耐萨里奥?”
瑟拉塞恩沉默了片刻,周身的土黄色光芒明灭不定,似乎在进行着某种庞大的运算或感知。“吾…可以尝试…束缚…他的躯壳…用大地…的力量…将他…禁锢…但这需要…时间…而且…他的力量…太过…混乱…庞大…尤其是…那源自…上古之神的…腐蚀之力…还有…他窃取的…恶魔之力…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吾也…难以…完全掌控的…混沌…强行压制…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可能…加速…崩溃…”
她的回答让众人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又蒙上阴影。连土元素领主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拖延,而非彻底解决的方案。禁锢?等他恢复力量打破禁锢吗?
帐篷里的气氛再次压抑下来。各种方案被提出,又被否决。直接冲锋?会被疯狂的意识和恐怖的能量撕碎。远程饱和攻击?会引发地震。魔法封印?对付曾经的大地守护者,效果存疑,且同样可能因为能量冲突引发灾难。利用地形?石岩之心内部结构复杂,但死亡之翼本身就能轻易改变地形。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而石岩之心深处那股令人不安的悸动,却似乎在缓慢而稳定地增强。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焦躁的情绪开始蔓延时,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仔细翻阅着那份残缺不全、字迹潦草却记录着关键信息的探子报告的夜雨·莱纳德,忽然抬起了头。
他将那份染着血迹和泥土的报告轻轻放在桌上,指尖点在了其中几个模糊的字眼上:“身体…不稳定…能量…冲突…恶魔…之力…残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菲兹巴克好奇地从他的步行坦克里探出半个身子。
夜雨清了清嗓子,迎着众人的目光,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驱散了帐篷内的沉闷。
“各位,我们似乎陷入了一个误区。”夜雨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领袖,包括瑟拉塞恩那光芒构成的双眼。“我们一直在思考如何从外部摧毁一个坚固的堡垒,却忽略了,这座堡垒本身…可能已经从内部开始腐朽了。”
瓦里安皱眉:“莱纳德国王,请详细说明。”
夜雨拿起那份报告:“探子们提到,死亡之翼的身体状态极不稳定,散发出的能量混乱不堪。这不仅是因为他刚刚重塑身躯,力量尚未完全整合,更是因为他体内混合了太多驳杂的力量——巨龙的原始力量,大地守护者的泰坦赐福(虽然已被扭曲),上古之神的腐蚀,甚至还有他在外域接触到的…恶魔之力。”他特意加重了“恶魔之力”这几个字。
萨尔若有所思:“耐萨里奥在德拉诺的经历…他确实接触过恶魔,甚至利用过恶魔之魂…”
“正是如此。”夜雨点头,“报告还提到,他散发的能量具有强烈的‘侵蚀性’和‘疯狂’特质,这不仅仅是上古之神低语的效果,也带有恶魔力量混乱、毁灭的特征。最关键的一点,瑟拉塞恩女士刚才也确认了,他的力量‘混沌’且‘难以掌控’。”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穿透了岩石,看到了石岩之心深处那个挣扎的庞然大物。
“那么,既然强行从外部攻击风险太大,无法靠近,而他的内部又如此‘精彩’…我们为什么不换个思路呢?”夜雨的嘴角勾起一抹略带疯狂的笑容,那是他每次想到“好主意”时的招牌表情,“既然他的身体不稳定,能量驳杂,并且含有恶魔之力…”
他的目光转向瓦里安,又扫过其他参与过海加尔山战役的领袖。“各位,还记得我们在海加尔山,是如何重创阿克蒙德的吗?”
瓦里安的眼神瞬间一凝,他想起了那如同太阳在诺达希尔根部炸裂的极致圣光,想起了阿克蒙德那痛苦到极点的咆哮。
“你是说…”
“没错。”夜雨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或者说,是一种经过精密计算后的疯狂。
“圣光!对付混乱、邪恶、尤其是恶魔属性的力量,圣光永远是最高效的武器。阿克蒙德,燃烧军团的污染者,在近距离、大剂量的圣光爆发下都被炸得半死不活。现在的死亡之翼,身体状态比那时的阿克蒙德恐怕还要糟糕,体内能量冲突,并且同样含有恶魔之力…”
他的计划已经呼之欲出,帐篷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们不需要摧毁整个石岩之心,不需要引发波及整个艾泽拉斯的大地震。”夜雨的手掌猛地拍在地图上,标记着石岩之心核心区域的那个点上。“我们只需要…想办法,把一枚足够当量的‘圣光炸弹’,送到他的身体里去!”
“趁他还没完全恢复,趁他体内的能量还在互相冲突,让纯粹的、极致的圣光在他那充满腐蚀与恶魔之力的核心处…引爆!”
“就像当初在海加尔山,我们对付阿克蒙德那样!”
夜雨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众人心头。在极致的绝望与困境中,这个计划显得如此大胆,如此疯狂,却又…如此具有诱惑力。利用敌人最大的弱点,从内部瓦解,避免外部的巨大风险。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夜雨·莱纳德”式的解决方案。
帐篷内,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倒吸冷气和低声议论的声音。瓦里安看着夜雨,眼神复杂,既有对计划可行性的考量,也有对这个年轻人层出不穷的“奇思妙想”的惊叹。萨尔眉头紧锁,似乎在权衡其中的风险与收益。加尔鲁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个计划够直接,够狠!穆拉丁摸着自己的胡子,喃喃道:“在他肚子里放烟花?听起来…有点意思…”
而石母瑟拉塞恩的岩石化身,那双土黄色的光芒之眼,凝视着夜雨,久久没有言语。地深之源的风,似乎在这一刻都停滞了。将圣光注入大地守护者的体内引爆?这想法,即便是活了无数岁月、见证了世界变迁的元素领主,也从未设想过。但不知为何,她从这个凡人圣骑士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近乎冰冷的、足以冻结熔岩的决然。
夜雨迎着所有目光,脸上那疯狂的笑容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的笃定。他知道,这个计划最困难的部分不是构想,而是执行。如何突破死亡之翼的精神防护?如何将“圣光炸弹”精确送达?这都是接下来需要解决的问题。但现在,他已经指明了一条或许是唯一可行的道路。
他看着桌面上那张描绘着地深之源复杂地貌的地图,目光最终落在了石岩之心的标记上,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金白色圣焰在黑暗核心中轰然爆发的景象。
“就像上次在海加尔山用‘圣光炸弹’重伤阿克蒙德一样。”他轻声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却蕴含着足以撼动山峦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