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
陈余下令把所有剩余的火药都集中到旗舰号,同时全员换船。
偌大的旗舰号,此时成了一个巨大的海上移动炸弹。
陈余登上另一艘旗舰船后,冷笑道:“命人扬起那艘船的风帆,并点燃预留的引线,算好时间...让战船驶向他们最大的母港再爆炸!本钦差要给东瀛人留下一道永不可磨去的伤疤,今日将成他们的梦魇!”
不久后。
大景东海舰队,原旗舰号在风帆立起,全速且满载炸药的状态下,直冲东瀛本岛海港。
撞破码头设施的同时,也猛然炸响。
轰隆!
将近千吨的火药爆炸,升起一道巨大的蘑菇云,天地色变。
土制火药的威力虽然无法与前世的军用炸药相比,但放在古人眼中,已足够震撼!
而也是随着这一声爆炸开始,对于东瀛人的彻底清算也正好开始。
当年济州海战的八万将士,无数被东瀛死士暗杀的大景百姓与官员,以及这些年他们意图夺取江南在幕后所作的累累勾当,都将受到大景将士血的审判。
不用陈余下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大批水师陆战队开始蜂拥登陆东瀛本岛,直扑天皇宫殿!
陈余冷笑,对于接下来东瀛人将面对什么,他可想而知,却无心踏足那片罪恶之地。
只因...相比于此,西境那边另有他关心的人与事。
登陆东瀛本岛的第七天。
陈余率先乘船返回云州,将大权交给了水师主将。
云州港。
刚上岸,陈余便见到了一位熟人。
说起来,他属实没料到会是她来迎接自己。
“少主,今日怎么有空来?”
陈余走向来人,微笑道。
而来人正是反贼少主,石有容。
许久未见,少主阁下是愈发成熟美丽了,看得陈余有些移不开眼睛。
石有容道:“有事找你,闲话就少说吧。”
说着,他指向身后不远处的一辆马车。
陈余循着她的手指望去,眉头微皱,想了想后,似乎猜到车中之人是谁。
迟疑了半分后,走过去,道:“天王驾临,不知有何事召见?”
言外之意,直指车中之人就是石有容的父亲,石先开。
石先开有些意外,也是稍作迟疑后,才道:“进来,我与你有话说。”
陈余却站着不动,像是不愿多做客套的样子:“天王寻我,不外乎是试探朝廷的态度。想知道东瀛贼寇消灭之后,朝廷会如何对待云州,对吧?”
石先开沉声道:“你很聪明,那就直说吧。你既是她心腹,自然知道一些内幕,乃至可以替她决定,不是吗?”
陈余一笑,“在回答天王这个问题之前,请天王先回答我一个疑问。”
“说。”
“当初章武欲屠杀满江镇,是你的意思?”
“我...我说不是,你信吗?”
“天王且说。”
“章武早已被村上惠子收买,我从未下达过屠城令,一切都是章武自作主张!”
“那他人呢?”
“城中地牢,可交予你手。”
“好。我信你,人也不必给我。对于叛徒,天王自有家法,对吗?”
“是。但...你就这么轻易相信我?”
“严格说来,我一点都不相信你,但我相信少主。少主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朋友。就算只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也不便为难于你。更何况,你若真是如此嗜杀之人,云州三郡百姓早就反你,你活不到现在。”
听此。
车中传来一声叹息和苦笑:“好,够胆色,也够果决,大景朝廷有你,算是气数未尽。”
陈余摆了摆手,“哎,天王不要误会,我虽有九千岁之名,实则并无心仕途。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草庐...做一闲散农民,无事一身轻。就此一别吧!”
“我会力劝陛下对云州保持原样,你和她之间是战是和,全凭自己决定。此战之后,不再有余德春,唯有陈余!”
说完,也不做停留,转身带人离去。
石有容一怔,望着那个人远去的背影,眸中竟有落寞,忍不住喊了一声:“喂,小傻子,你要去哪?不走行不行?”
陈余向后摆手,“不走,你养我吗?”
“也不是不行...”
她有些羞涩。
陈余的声音缓缓传来:“谢谢,但还是得走啊。”
“那我去找你,行不行?你会去哪?”
“少主永远是满江镇的朋友。”
“...”
三个月后。
初冬的雪有些刺骨,吹在人身上,似是刀锋刮骨。
西洲要塞一百五十里的一处营地中。
一伙禁卫快速奔入营中,不久后,一身金色戎装的林少裳就快步走进大帐。
一手夺过某人手中还不及喝的热茶,就先自己喝了一口,这才故作威严道:“大胆奴才,竟敢不去迎接朕?”
陈余哑然失笑,瞟了她一眼,道:“大胆的是陛下,身为帝君,怎能随便抢人的茶呢?被外人看到了,有损你的形象。”
林少裳却毫不在意的样子,直接在他身边坐下,道:“怕什么?反正这里又没有外人...”
“陛下这是彻底把我当成自己人了?不怕我取而代之吗?”
“你不会!”
“为什么不会?在陛下看来,哪怕我是陈青云的儿子,也不会造反吗?”
这话一出。
林少裳猛然一惊,错愕道:“你...你知道了?”
陈余轻叹点头:“知道了。武轻雪已经把所有事告知了我,她当年救过我的母亲。我不仅知道自己身世,也已知道当年济州海战失败的原因...”
林少裳露出一抹警惕,“那你想怎样?那时候确实是父皇的错,但...”
她话没能说完。
就被陈余打断:“陛下不必紧张,皇帝也是人,是人孰能无过?关键在于知错能改,便善莫大焉。当年先帝忌惮我父帅拥兵自重,听信林天庆谗言,下达了一个明知是错,也仍要执意的将令。致使八万士兵惨死,此为罪过。”
“济州海战在最紧要关头,先帝更无视济州军的求援,切断了大军的所有补给。济州军战至兵尽粮绝,这才全军覆没。事后,陛下自知大错铸成,以吾父之名,改立济州。”
“同时,暗中抚恤了战死将士的家属,也算及时弥补了吧...我不愿原谅他,那八万将士也不可能活过来,不是吗?重要的是,陛下要引以为戒,凡事要有独立思考能力,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当年先帝若只是裁撤,而不是贸然换防的话,悲剧又岂会发生?再者,那是上一辈的事情,轮不到我来管。你还是你的皇帝,我是我的草民、衙役。”
他显得极为豁达,并不想因为当年的事与林少裳翻脸。
而陈母死于东瀛人的追杀,陈余下令攻占东瀛本岛,并允许士兵抓捕天皇,不设规矩,便算是复了仇。
林少裳一怔,显得有些黯然。
只因...他在陈余的话中听出了一丝“边界感”的意味,他虽然不责怪于他,却也似乎不想继续留在她身边...
“谢谢你,但你要走了吗?”
她试探性问道:“你本不必再来西境,是来跟朕告别的吗?”
陈余淡然,“也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我要去神都一趟。”
“去接回慕容雪?”
“是。”
“大周皇帝能轻易让她走?”
“她若愿意,武轻雪便拦不住。”
“说起她,朕有一事要讲!”
“陛下但说无妨。”
“此前朕已下令要娶她为妃,这事不能不了了之。否则,回朝之后,百官必会再次强迫朕大婚...”
“所以呢?”
“做个交易吧。让慕容雪嫁给我,朕会立她为皇后。我们同为女子,又知根知底,她不会暴露朕的秘密!作为交换,朕在京都附近为你划一块地,你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儿,朝廷不会管你。慕容雪白天是朕的皇后,晚上...是你的妻子,如何?”
陈余眼睛亮了:“陛下要借雪儿过桥?”
林少裳正色道:“是的。你放心,朕也是女子,污不了她的清白的...”
“这是个百利而无一害的交易,陛下这是让我无从拒绝啊。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以后我和雪儿会有自己的孩子,那时候怎么说?再者,陛下大婚后一无所出,朝臣们也会非议的。”
听此。
林少裳愣住,显然没有想过这个情况,但嘴上还是“强硬”:“这个...无需你担心,且行且看,也许朕以后会有心仪之人呢?”
“到时候,朕会称病,把朝政暂时交给八皇叔,再借慕容雪之名诞下皇子...”
她虽没有事先考虑,但临时却也想出了应对之法。
陈余哈哈一笑,“好,那就祝陛下早日找到心仪之人了。对了,西境之战怎样了?陛下胜了吗?”
林少裳神色一变,有些腹诽,恍若对于陈余那句“心仪之人”感到不满,冷冷道:“朕亲自带领大军,岂有不胜之理?西凉国和蛮夷已俯首称臣,我大景版图囊括了西北高原!”
“好事啊,恭贺陛下。”
陈余再次浅笑。
...
翌日清晨。
陈余就带人离开大营,奔赴大周神都。
在神都那座神山之巅,大周历代皇族的陵寝旁,一座小矮坟前。
陈余见到了那个与他一样体壮如牛的汉子,不用去看正脸,就已知道他是谁。
就正是前济州军主帅,他的父亲,陈青云。
自大周皇宫一叙之后,慕容雪得知陈余的真正身份,亦知当年的济州军并没有全部战死后,就派人通知了身在满江镇的陈青云,并将他接到了这里。
陈青云没有回头,只是安静地跪在亡妻坟前,怅然流泪道:“当年我出征换防之时,你母亲已怀有身孕。大战开始后,我自知在海上打不过东瀛人,便下令全军退守岸上。”
“济州军以骑兵和步卒为中坚,如果有足够的补给,我有信心把东瀛人挡在海岸线上!奈何...先帝怕我功高盖主,拥兵自重,早有杀心。海战发生后,他切断了对济州的所有补给,这才致使我军战败。那是他的罪过...”
“虽说先帝后来及时醒悟,陆续派兵收复失去,但为时已晚。那时危急关头,我派人先将你母亲送走,原以为你已和她...不在了。殊不知,她拼死将你生下,还遇到了武轻雪...”
“我若知道你的存在,这些年就不会一直藏在打铁村。就算是死,我也会寻到你...”
陈余难免动容,声音微颤道:“我知道,这不怪你...”
“过来,给你母亲磕头。”
“是。”
陈余走过去,重重磕了个头。
父与子在这瞬间,俨然摒弃了所有嫌隙,相互理解。
“你...打算怎么办?”
陈余问道。
陈青云抚摸着亡妻的无名墓碑,道:“把你娘带回去,把她葬在她死前最牵挂的地方。那年...她把你留在满江镇,或许那里会是她永远都割舍不下的地方。只因,那里有你...”
陈余眼眶湿润,“是...”
“而这些事,为父一人可以办。倒是你未来有何打算?你张大了,为父不曾对你言传身教,所幸你没有学坏。既是如此,为父亦不愿过多干涉你的事情。”
“我...还没想好...”
“那就慢慢想,不着急!但有些事,你必须知道。”
“父亲请说。”
“林少裳已派人来向武轻雪提亲,而且她答应了。雪儿不日将嫁去大景为后,你明白吗?为父知道你心悦雪儿,但事关两国邦交,你务必谨慎。”
陈余一愕,“什么?林少裳那死丫头居然先斩后奏?武轻雪居然也答应了?”
陈青云道:“这并不奇怪。雪儿若成了大景皇后,对于大周朝廷来说,更加有利可图。”
“慕容政淳到了吗?他和武轻雪谈得怎么样?有无和解的可能?”
“他们之间本就有情义,当年之事只是个误会。截杀武轻雪送亲队之人,就正是林天庆与东瀛人的杀手所为。当年慕容政淳回朝时也没有抛弃武轻雪,是他的正妻,当朝长公主从中作梗,导致了二人反目。当年追杀武轻雪母女的杀手,就是长公主的私兵。”
“那以武轻雪的脾气,还不得秋后算账?”
“话虽如此,但她现在与慕容政淳重归于好,估计...还没时间理会这些。”
“那长公主...”
“林少裳在回朝之前已答应,会下旨解除她与慕容家的婚姻关系,并立即就藩圈禁。”
“所以说...慕容政淳是不打算回去了,他要留在神都?”
“那是他自己的事儿,咱们管不了。”
陈青云抹了抹眼泪,一笑道。
...
十天后。
大周皇宫门口。
慕容雪一身雍容华贵,身着储君衣衫,将陈余父子送到宫外,依依不舍之色,道:“春生,路上小心...”
陈余点头,“雪儿无需担忧,待我和父亲回到满江镇安排好一应事宜,便会来寻你。”
慕容雪却道:“你还来找我作甚?去景都吧,我几个月后就会嫁给陛下了...”
她含羞带俏的样子,极为可人。
而她嫁给皇帝,白天皇后,晚上...却是陈夫人...
陈余故意后知后觉,佯笑道:“对了,你看我这记性...”
三人相视一笑,告别离去。
而此时的景都城中,表面安静如常,实则却仍有暗流汹涌。
权相沈路把持朝政,想做“造王者”,成古今第一权臣,又岂会容许林天啸插足京都事宜?
不用多想便能想到,此二人必会私下明争暗斗,各结党羽,相互压制。
这样的结果,是林少裳乐于见到。
朝中不能一家独大,必须有所平衡。
林天啸没有成为摄政王之前,沈路是一言堂。
此番有了对手,还不得争斗一番?
两者相争,只要不把事情闹大,危及社稷,站在林少裳的角度,是可以容忍与乐见的。
朝中权势平衡,政局稳定,帝王便无需过多插手。
动荡的大景王朝,也终将迎来久违的宁静。
整整五个月后。
陈余与王二牛来到京都东面的一处小村中。
这里是林少裳答应划给陈余的私人领地,微妙的是...村民竟全是禁军假扮...
刚到村口。
陈余就看见一个熟人,正是裘老八。
裘老八自辅佐林少裳亲征后,如今已成了禁军校尉,算了重新入伍,小有权势。
“少帅...”
裘老八的大哥是陈青云,以前习惯了叫大哥“少帅”,而身为大帅的肚子,陈余被私下称为“少帅”倒也正常。
但刚吐出两个字,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夫君,你终于来了。可真让妾身苦等啊...”
陈余皱眉,扭头望去,见到来人的刹那,不由失笑起来:“林妹妹...不,应该叫林大郡主才对。你怎么来了?”
却是将近一年多没见的林筱筱。
而此时的林筱筱身后,站着另外一名女子,便是真正的许思思。
许思思当初被薛愕带回北陌城后,落入锦衣卫手中,一直被软禁。
事后,林筱筱回归王府,这才把她解救出来。
如今,许思思已成了林大郡主的贴身丫鬟兼闺中密友。
听陈余如此说,林筱筱脸色一沉,故作神秘道:“有话对你说,跟我来。”
说完,人已骑马向一边树下奔去。
陈余跟过去,道:“郡主想说什么?”
林筱筱白了他一眼,道:“你叫我郡主?别忘了,我跟你拜过堂!按理说,我才是你的正室!其他人都不算,包括慕容雪!”
如此一言。
倒是让陈余无言以对,事实正是如此,他还真的和林筱筱拜过堂,且公告天下二人是夫妻。
而慕容雪、石有容,乃至林少裳...其实都和陈余没有确切的“名分”...
当然,石有容曾在严烈面前假装过他的十姨太,但原则上并不作数。
陈余失笑道:“郡主说笑了,那时候是...”
林筱筱再次打断:“那时候是什么?你想始乱终弃?本郡主的清名被你毁了,如今朝中都知道我曾是你九千岁的娘子,已无人敢娶我。我只能来找你,而我们拜过堂,你别想耍赖!”
“陛下把这村子赐给你,那我就是这个村子的女主人。这事儿就算说到户部去,那也是我占理!再者,你敢抛弃我...我父王定不饶你!”
陈余呆住了,瞪大眼睛,暗道:这死丫头是要讹上我?
可我已有雪儿,怎能再许她?
林筱筱望着他,似乎看穿了他的心理,转而小声道:“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陛下之间的秘密,你敢不从我,我就...你知道的。”
“此外,明面上你不能做慕容雪的夫君,不也得需要个正室吗?本郡主觉得你还可以相处,就给你一个机会,别不识好歹!懂?”
令陈余彻底无语。
但还不及反应,突听一骑快速奔来,马上骑士轻巧落地,露出真容时,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石有容缓缓走到陈余二人身边,浅笑道:“小傻子,我来找你了。爹爹说我的婚事我做主,你注定和慕容雪做不了明面夫妻,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话刚说完。
林筱筱就怒了,“石有容,你黄莲军刚刚接受招安,就敢与本郡主抢人?”
石有容丝毫不忌惮的样子:“有何不敢?爹爹已被封云州城主,我便是少城主,地位仍在你这个郡主之上,你说我敢不敢?”
云州三郡设立城主,且允许高度自治。
原则上石先开的地位与林天啸相同,但石先开仅有一女,石有容就成了少城主。
而少城主的地位与世子相同,换句话说,除非林筱筱被封为“世子”,否则就比石有容低半级。
这话,其实也没错。
林筱筱愣了一下,刚想开口驳斥。
正在这时。
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快速跑来,眨眼间围住众人。
伴随着太监的高喊:
“圣上,皇后驾到!”
众人闻声,只能先接驾。
而林少裳“夫妻”二人露面后,齐齐朝陈余投来异样的目光。
慕容雪不知何时学会了抛媚眼,不断在暗示陈余,那样子似乎在说:春生,今夜子时,本宫给你留门!
林少裳则直接把他叫到一边,神秘道:“陈余,朕决定了。”
陈余纳闷:“陛下决定什么?”
“如你所说,娶慕容雪为妻,虽能暂时堵住百官的嘴巴。但朕若没有子嗣,那也是治标不治本。所以...朕决定招你为面首,借你生子。日后,我们的孩儿就继承大景皇位。”
“朕怀孕后,就会把朝政交给沈路和八皇叔,然后安心待产。孩子出生,就说是慕容雪生的。所以,接下来这些时日...你辛苦些,务必让朕和皇后同时怀孕,可知?”
陈余目眦欲裂,“啊?”
“啊什么?这是圣旨,抗旨的话,朕诛你九族!”
“这...”
陈余也不知是喜是悲,但可以预见的是...未来的日子肯定很美妙。
想着。
他示意林少裳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上下其手:“奴才遵旨...”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