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荣仪贞面对王爷的侧妃,气势也丝毫不落下风。
且她虽是女子,却有担当,能在叶濯杀了县令以后,一人扛起昌县赈灾的重任,让叶濯分出心力去做其余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刚才肃王也看见昭平侯府对荣仪贞的在意。
虽然荣仪贞不姓郑,却与昭平侯府小姐的待遇一般无二。
若他能赢得荣仪贞的芳心,不但能得到一个聪明女人的支持,还有她背后昭平侯府及京西十万兵马的助力。
岂不是比只能为他敛财的陆家,还要有用?
……
今日,柳侧妃的父亲,六品户部主事柳序元也在。
目睹了女儿与荣仪贞的剑拔弩张,才风光不久的柳序元看向荣淮,怎么看怎么觉得难受。
昔日,荣淮官居五品,高他一等。
无论是柳夫人还是柳序元本人,都极尽所能的巴结着荣家一家。
连他们的女儿,都要做荣仪珠呼来喝去的玩伴。
可如今风水轮流转。
他柳序元成了肃王殿下的岳丈,怎么还要受荣家的气?
端着酒盏的手抖了抖,柳序元敛下表情,冷冰冰对着荣淮道:
“荣大人真是教女有方啊,在侧妃娘娘面前也敢放肆。”
荣淮一愣。
他刚才还当柳序元端着酒盏过来,是要叙话的,刚想恭喜他女儿成了肃王侧妃,就被人这样挤兑了一句。
说实话,换做往常,柳序元的女儿能伺候肃王,他肯定是羡慕得不行。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肃王侧妃的父亲又怎么样?
柳家也只是破格参加了封印宴,还不是坐在宴席最末,也不见肃王派人知会司礼监一声,将柳序元安排到前面来啊。
说到底,还是他荣淮的女儿有本事。
把个叶濯迷得神魂颠倒。
若荣仪贞未来能成为叶濯的正妻,他可是名正言顺的岳丈,比柳序元一个侧妃父亲的身份高出一大截。
还愁不能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吗?
想到这里,荣淮‘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我女儿如何,还轮不到柳兄置喙吧。”
柳序元脸上青白交加,和被怼到说不出话的柳漪雪几乎一模一样。
“你,你……”
“你什么?”
荣淮抄着手,学着记忆中荣仪贞偶尔露出的那副混不吝的样子,语带讥讽说:
“我女儿仪贞是我荣家的掌上明珠,便是她舅舅家也十分宠爱她。柳兄有空管别人家的女儿,不如精进下自身,过了吏部的考核,早些升任郎中才是正理。”
……
这边,柳漪雪匆忙离开。
叶濯本还想和荣仪贞单独说一会儿话。
就见秦归晚已经拉住荣仪贞,将她引向一旁的桌子,向对方家的老夫人问安了。
郑枢和郑宴川两个像门神似的跟在荣仪贞后面,陪着她到处甜甜的弯起嘴角,乖乖的朝着这个喊‘姨娘’,那个叫‘嫂嫂’。
前有叶濯,后有昭平侯府,两方护着荣仪贞。
众人也是识趣,一概装作从未听过她‘孽女’的名声,把荣仪贞几乎要夸出花来。
早有几位夫人在安禾大长公主的赏菊宴上,便对荣仪贞有所改观。
今日见她伶牙俐齿,又从昭平侯夫人的口中,知道昌县雪灾是荣仪贞一手捐助的布料和棉花,更觉得她有世家宗妇的风范。
一时间,荣仪贞竟成了封印宴中,各位夫人小姐议论的中心。
荣仪贞也是会抓紧机会。
她拿出怀中早已准备好的册子,挨着个发给夫人小姐们。
小册子上,每一页都画着她成衣铺中的衣裳与首饰。
她知道京中不少官员府邸都养着供自家用的裁缝,手艺比市面上的不少裁缝要好得多。
所以,荣仪贞的铺子便专注于样式新颖别致。
所有衣物皆是由她设计好,再请店中裁缝修改制作的。
所依赖的灵感,便是她前世飘荡五十年来,京中女子服饰和首饰流行的记忆。
她要赶在每件样式流行之前,优先从店内推出,必然能抓住当下女子的爱美之心。
果然,这些小册子一发到夫人小姐们的手中,就被大家轮流传阅。
荣仪贞借机推销了自己的铺子。
又被不少人夸奖了一番。
叶濯就这样站在远处,看着他的小团子应酬在众人之间,游刃有余。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封印宴这样热闹的场面,叶大人为何一人在此处躲清净?”
叶濯回头,就见到陛下的长姐明懿长公主一身鹅黄色绣金裙,带着身后四五个宫人,姿容华丽地站在他面前。
“殿下。”叶濯躬身行礼。
明懿长公主伸手要扶起叶濯,手才搭在叶濯的手背上,便被人后退半步躲开了。
明懿一愣,笑了一声:“我们之间,还用如此客气吗?”
叶濯正身看她。
“殿下是金枝玉叶,当然要如此。”
“你喜欢那个荣仪贞吗?”
明懿张口问他,问题有些突兀,不像是一国公主与臣下的对话,反倒如同老朋友之间的叙旧。
自然,他们也算是老朋友。
泰和初年,陛下刚刚登基,朝中有人提议要让明懿长公主和亲戈勒,以免戈勒趁人之危,挥刀南下。
是叶濯力排众议,坚定大云朝男儿,不该牺牲女子来保全疆土。
当时摄政的景王,想要绕过叶濯,偷偷将明懿长公主送至戈勒,也被叶濯发现。
那天是个雨夜。
明懿至今都记得,叶濯策马而来,冒着倾盆大雨,带人在官道上将她抢了回来。
那天,大雨淋湿了叶濯一身玄衣。
湿淋淋的衣服黏在他的身上,勾勒出独属于少年英勇健硕的身材。
她心存感激,提出让人去她的马车上更换衣物,或者稍作休息。
但是都被叶濯拒绝了。
她就这样,一路坐在属于一国长公主繁丽的车驾中,偷偷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叶濯骑着高头大马,坚定提刀冒雨护在她的马车旁边。
直到回到京中。
那夜,他告诉她:
“大云朝皇室不是只有女子,没道理让那些男子享受皇家特权的同时,却推殿下一人出去抵挡戈勒的千军万马。这样对殿下不公平。”
不公平……
明懿想起临出发前,不知有多少人对她说过——
“你身为皇室公主,享受了旁人没有享受过的荣华富贵,就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可是。
那些同样享受此等荣华富贵,甚至比她享受的还要多,可以三妻四妾,还享有皇位继承权的男子呢?
他们也要将此后一生都托付到异乡,以终身的幸福为代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