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追月号如同滑入泥沼的银鱼,艰难地穿透了万骨枯冢外围那层粘稠、阴冷的死气屏障。当飞舟彻底进入枯冢核心区域时,舷窗外的景象,让飞舟内所有人(除了萧闲)都倒吸一口冷气!
天空是凝固的铅灰色,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灰暗。大地不再是外围的骨灰平原,而是……一片由无数巨大、扭曲、惨白的骸骨堆积而成的……骸骨之海!
巨大的肋骨如同倒塌的巨树拱门,狰狞的颅骨堆积成连绵的丘陵,断裂的脊椎骨如同扭曲的蛇蟒,散落的指骨、趾骨铺满了每一寸地面!这些骸骨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呈现出一种惨白中透着灰败的色泽,散发着浓烈到化不开的腐朽与死亡气息。
空气中弥漫的也不再是单纯的死气,而是混合了浓郁血腥、硫磺恶臭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寒怨念!粘稠的灰黑色死气如同实质的浓雾,在无数骸骨间缓缓流淌、蠕动,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怨魂在其中哀嚎、挣扎。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片骸骨之海的深处,一座完全由巨大、漆黑、散发着金属光泽的未知生物骨骼构筑而成的庞大宫殿,如同蛰伏的太古凶兽,矗立在视野尽头!宫殿造型狰狞扭曲,无数尖锐的骨刺刺破灰暗的天空,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那里,就是血蚀教的总坛——万骨魔殿!
飞舟的速度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月白色的防御光盾在粘稠死气和无形怨念的侵蚀下,发出“滋滋”的消融声,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桑家护卫首领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从驾驶舱传来:“峰主!各位大人!死气浓度和怨念侵蚀远超极限!飞舟护盾……最多只能再支撑半柱香!必须立刻降落!”
慕容尘死死盯着那座如同魔窟般的万骨魔殿,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刻骨的仇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中那块暗红骨片正发出越来越炽热的波动,仿佛在呼应着魔殿深处某个存在的邪恶气息!血狱魔君!就在那里!
“降落!”慕容尘低吼一声,声音如同闷雷。
飞舟艰难地在一片相对平坦、由巨大肋骨拱卫的骸骨空地上降落。舱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浓烈血腥、腐朽和阴寒怨念的污浊气息如同潮水般涌入舱内!
“呕……”桑红袖脸色瞬间煞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混沌兽更是“唧”的一声炸毛,蓝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厌恶和恐惧,死死缩在她怀里。
云澜周身寒气暴涨,冰蓝道锁瞬间激发,形成一层薄薄的冰晶护罩,将她和桑红袖笼罩在内,隔绝了大部分污秽气息。但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寒怨念依旧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冲击着她的心神,让她体内的狂暴剑意蠢蠢欲动。
慕容尘体表暗金龙象罡气轰鸣,如同燃烧的金色火焰,强行驱散靠近的污秽。他深吸一口气,那污浊的气息仿佛点燃了他胸中的怒火,让他双目更加赤红!他一步踏出飞舟,沉重的脚步踩在堆积的骸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碎裂声!
萧闲最后一个慢悠悠地走出舱门。他扛着那把锈迹斑斑的“藏锋”,眉头嫌弃地皱成了疙瘩,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啧,这味儿……比茅坑还冲。血蚀教这帮人,品味真差。”
他周身没有任何灵力护罩,但那粘稠的死气和阴寒怨念在靠近他身体三尺范围时,仿佛遇到了无形的滑腻屏障,被无声无息地偏转、滑开,根本无法沾染分毫。躺平王座带来的永恒舒适力场,让他在这污秽绝地中,依旧保持着那份懒散的惬意。
“师尊!我们……”慕容尘刚开口。
“吼——!”
一声震耳欲聋、充满了暴虐与毁灭气息的恐怖咆哮,猛地从万骨魔殿深处炸响!如同太古凶兽苏醒,瞬间压过了枯冢内所有的死寂!
紧接着!
轰!轰!轰!轰!
四道散发着滔天凶戾气息的血色光柱,如同支撑天地的魔柱,猛地从魔殿四个角落冲天而起!直插铅灰色的天穹!光柱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哀嚎的怨魂虚影!
一股远比外围守门怪物强大百倍、如同实质般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以万骨魔殿为中心,轰然席卷了整个枯冢核心!
在这股威压降临的瞬间!
嗡——!
慕容尘手中那块暗红骨片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股阴冷、污秽、带着极致恶意的气息如同毒蛇般从骨片中钻出,狠狠刺入慕容尘的识海!
“呃啊——!”
慕容尘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他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颤!双目瞬间被一片暴戾的血红充斥!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如同被投入熔炉般的灼烧感和撕裂感瞬间传遍全身!他体内的龙象罡气如同被浇了冷水的火焰,瞬间黯淡、紊乱!一股难以抗拒的虚弱感和狂暴的杀意同时涌上心头!
血脉压制!龙象镇狱碑的碎片,在呼应其主人——血狱魔君的气息,对慕容尘这个拥有同源血脉的“余孽”,发动了最恶毒的诅咒和压制!
“大师兄!”桑红袖惊呼!
云澜眼神一凛,冰剑瞬间出鞘半寸,寒气锁定慕容尘,准备随时出手压制他可能出现的狂暴!
“哼!”慕容尘猛地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死死攥着那块发烫的骨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杂种……你……终于……出来了!”
就在这时!
万骨魔殿那巨大、狰狞的漆黑骨门,在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缓缓向内开启!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污秽、仿佛汇聚了亿万生灵怨毒的血腥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水般从门内汹涌而出!
一道身影,缓缓从门内那深邃的黑暗中……踏出!
那人身材异常高大,接近一丈!穿着一身仿佛由凝固的污血织就的暗红长袍,长袍上流淌着粘稠的血光,勾勒出无数痛苦扭曲的怨魂面孔。他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下,只能看到两点如同深渊漩涡般、燃烧着暗红火焰的眼眸!
他每一步踏出,脚下堆积的骸骨便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一股沉重、粘稠、充满了无尽血腥和暴虐的元婴中期威压,如同无形的领域,瞬间笼罩了整个骸骨空地!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血色的琥珀!
正是血蚀教核心长老之一,慕容尘的血海仇人——血狱魔君!
“桀桀桀……”沙哑、干涩、如同无数骨骼摩擦的怪笑声响起,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和戏谑,“本座还以为是谁敢闯我万骨魔殿……原来……是你这只侥幸逃脱的慕容家小虫子?”
血狱魔君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毒刺,瞬间锁定在浑身颤抖、双目赤红的慕容尘身上。他微微抬手,掌心之中,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暗红、形状古朴、表面刻满了玄奥符文的石碑碎片凭空浮现!正是慕容家传承至宝——龙象镇狱碑的核心碎片!
随着这块碎片的出现,慕容尘手中的骨片瞬间变得滚烫无比!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体内的龙象罡气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禁锢,运转迟滞到了极点!那股源自血脉的撕裂感和灼烧感更加剧烈!
“感受到镇狱碑的呼唤了吗?小虫子?”血狱魔君的声音充满了恶毒的快意,“当年你慕容家那些老东西,就是被这镇狱碑一点点碾碎了骨头,抽干了精血!他们的哀嚎,至今还在本座耳边回响!而你……你这只侥幸逃脱的余孽,今日,本座就用这镇狱碑的碎片,将你彻底碾成肉泥!让你慕容家……彻底绝种!”
话音未落!
血狱魔君眼中血焰暴涨!他猛地将手中那块暗红石碑碎片高高举起!
嗡——!
一股沉重、粘稠、仿佛能镇压诸天万界的恐怖力场,以那块碎片为中心轰然爆发!力场之中,无数暗红色的符文流转,形成一道道无形的枷锁,瞬间缠绕在慕容尘身上!
“呃——!”
慕容尘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他感觉仿佛有亿万座大山同时压在了他的身上!体内的龙象罡气被彻底压制,如同凝固的岩浆!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血脉的灼烧感瞬间达到了顶点!他魁梧的身躯剧烈颤抖,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眼看就要被这股源自血脉本源的恐怖镇压之力……强行压得跪倒在地!
“跪下!小虫子!在你慕容家列祖列宗的亡魂面前!在本座脚下!忏悔你的无能!”血狱魔君发出疯狂的狞笑,手中的镇狱碑碎片血光大盛!镇压之力再次暴涨!
“大师兄!”桑红袖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云澜眼中寒光爆射!冰剑瞬间完全出鞘!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气弥漫开来!她体内的狂暴剑意感受到外界的恐怖压力,如同被激怒的凶兽,在星髓铁河床下疯狂咆哮!冰蓝道锁发出刺耳的悲鸣!她准备不顾一切出手!
然而!
就在慕容尘膝盖即将触地、云澜剑意即将爆发、桑红袖失声惊呼的刹那!
一个懒洋洋的、带着浓浓嫌弃的声音,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冷水,突兀地响起:
“啧,吵死了。”
是萧闲。
他依旧扛着那把锈迹斑斑的“藏锋”,站在原地,连姿势都没变一下。他掏了掏耳朵,仿佛被血狱魔君的咆哮和慕容尘的嘶吼吵得心烦。
然后,他那只空着的手,极其随意的……对着慕容尘手中那块滚烫无比、正疯狂散发着压制波动的暗红骨片屈指一弹!
动作轻描淡写,如同弹走一粒灰尘。
嗡!
一道凝练到极致、近乎透明的灰白色指风,无声无息地射出!
速度不快,甚至能看清轨迹。
它精准无比的……点在了慕容尘手中那块剧烈震颤、散发着恐怖镇压之力的暗红骨片之上!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那块承载着慕容家血仇、蕴含着龙象镇狱碑部分威能、正疯狂压制慕容尘血脉的骨片……
在接触到那道灰白指风的瞬间……
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河!
所有的血光!
所有的符文!
所有的镇压之力!
甚至其中蕴含的那一丝血狱魔君的气息烙印都在刹那间凝固!冻结!然后无声无息的化为一捧暗红色的骨粉!
从慕容尘颤抖的指缝间簌簌飘落!镇压之力消失了!
血脉的灼烧感和撕裂感消失了!
慕容尘只觉得身上那亿万钧的重压瞬间消散!体内被压制的龙象罡气如同挣脱了枷锁的怒龙,轰然爆发!暗金色的光焰冲天而起!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炽烈!他猛地挺直了腰杆!赤红的双目死死锁定魔殿门口的血狱魔君!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洪荒凶兽脱困般的……震天怒吼!
“吼——!”
血狱魔君疯狂的狞笑瞬间僵死在脸上!他手中那块作为力量源泉的镇狱碑碎片猛地一颤!上面流转的血光都黯淡了一瞬!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慕容尘手中飘散的骨粉,又猛地看向那个扛着锈剑、一脸嫌弃的萧闲!
“你……你做了什么?”血狱魔君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惊疑和……难以置信的震怒!那块骨片虽然只是碎片,但蕴含的镇狱碑之力足以压制任何慕容血脉!怎么可能被如此轻易地……抹除?
萧闲根本没理他。他嫌弃地甩了甩手指,仿佛刚才弹掉的是什么脏东西,然后对着浑身燃烧着复仇怒火的慕容尘,懒洋洋地努了努嘴:
“行了,碍事的垃圾清理掉了。去吧,把那聒噪的老苍蝇拍死。吵得为师耳朵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