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里的春天
阁楼天窗漏下的光斑在地板上移动时,林小满正蹲在积灰的樟木箱前打喷嚏。母亲说要彻底清理老房子,她被临时抓来当壮丁,指尖刚触到箱底那本烫金封面的书,就被呛得眼眶发红。
\"1987年3月12日,晴。\"泛黄的纸页上有行褪色的蓝黑钢笔字,字迹娟秀却带着点少年人的倔强。林小满翻到扉页,钢笔素描的玉兰花枝下,\"苏望\"两个字像沾着晨露。
她认得这个名字。外婆总念叨的那个邻居家的男孩,据说后来考上了南方的大学,再也没回来过。
书页间夹着的干枯玉兰花瓣簌簌落下,有张对折的信笺飘到脚边。是封没寄出的信,字迹和日记如出一辙:\"小满,你说玉兰花落了会变成星星吗?我在生物课本里没找到答案。下周六下午三点,老地方见,给你带了新摘的枇杷。\"
林小满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外婆的小名也叫小满。
窗外的白玉兰正开得热闹,淡香顺着纱窗溜进来。她想起上周整理外婆遗物时,那个掉漆的铁皮饼干盒里,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七个枇杷核,每个上面都用红漆画着小小的星星。
日记里的春天漫长得像条河流。苏望写他如何爬上高高的玉兰树,只为摘最顶端那朵开得最盛的花;写外婆坐在石阶上绣手帕,阳光把她的发梢染成金红色;写两人分食一个烤红薯,烫得直吐舌头却舍不得松手。
\"1987年4月5日,雨。\"那页的字迹被水洇过,有些模糊,\"小满今天没来。她妈妈说她要搬家了,去很远的地方。玉兰花瓣落了一地,像谁哭碎的月亮。\"
后面的页码突然变得稀疏。最后一篇日记停留在五月:\"我把枇杷核埋在了玉兰树下。等它们长出小树苗,小满会不会就回来了?\"
林小满抱着日记本走到楼下的花园。那棵需要两人合抱的玉兰树,树干上有处浅浅的刻痕,像个歪歪扭扭的星星。树下的泥土里,果然有几株嫩绿的幼苗正怯生生地探出头。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外婆说的没错,苏望教授下周会来本市做植物学讲座,我托人要到了票。\"
春风拂过,满树玉兰花落如雪。林小满忽然明白,有些春天从来不会结束,它们只是变成了星星,变成了年轮,变成了跨越三十年的等待,在某个不经意的午后,轻轻叩响你的心门。
她小心地把那封信夹回日记本,仿佛把两个未曾说出口的春天,重新藏进了时光的褶皱里。阳光穿过花瓣落在书页上,那些褪色的字迹忽然鲜活起来,像有人在耳边轻声说:\"我等了你很久啊。\"林小满嘴角不自觉上扬,眼中满是期待。她轻轻合上日记本,带着这份跨越时空的温暖回忆回到家中。接下来的日子,她满心盼着讲座到来。
讲座那天,林小满早早来到现场。当苏望走上讲台,岁月虽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但眼中的温柔一如当年日记里的深情。林小满心跳加速,待讲座结束,她鼓起勇气走向苏望。苏望看到林小满手中的日记本,眼中泪光闪烁。两个被时光分开的灵魂,在这一刻,终于跨越三十年的距离,紧紧相拥,而窗外的玉兰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也在为他们的重逢而欢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