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岚和孙昀他们没有闲着。
也搬出了粮库里最精良的粮食运上城墙。
这些粮食和施粥铺里的粮不一样,都是之前压低粮价时收购出来的上等米。
为了提升将士们的战斗力,最少要给他们吃饱饭!
孙锦也乖巧地帮忙分发粮食。
而之前救回来的小男孩狗娃子,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帮忙扛着重物。
狗娃子虽然和孙锦年纪差不多,但看起来过得比她更为凄惨一些,所以身材相对瘦小。
不过力气倒是不小,咬着牙把上百斤的粮食全部搬上了城墙之上。
“公子,我也来帮忙了。”
狗娃子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水,跑到孙昀面前。
然后恭敬地低头:
“谢谢公子收留我,不然我恐怕已经死在街头了。”
狗娃子退后一步,直接跪在孙昀面前磕头感谢。
这突然的变故,把孙昀还有旁边的王岚都吓了一跳。
孙昀更是立刻蹲下将狗娃子扶起来。
“这是做什么?”
孙昀连连摇头,“大可不必,更如果不是你爷爷出手,恐怕我妹妹要惨遭毒手了,到头来应该是我感谢你们才对。”
说这番话的时候,孙昀注意到狗娃子的眼角有些微红。
这些日子里,孙昀和孙锦几乎都住在王家。
所以也没有怎么回孙宅那边。
虽说让初一十五带着狗娃子在孙宅那寻了个看门的活计,可自己还真没怎么注意过狗娃子的动态。
也难怪他突然看见自己,便立刻下跪感谢。
而这时狗娃子抬起了自己那瘦小的脑袋,看向旁边城墙的卫所兵,以及那些换上一身简易盔甲的青壮年。
咬着牙对孙昀说道:“公子,我谢谢你收留我。但我也想站在这城墙上,帮助他们抵抗流匪!”
此言一出,再度把孙昀震惊到了。
“你……”
孙昀上下打量着狗娃子。
倒不是他不愿意,只是狗娃子这瘦小的身材恐怕连弓都拉不开,连石头也难以抱起!
但狗娃子似乎猜到了孙昀的想法,立刻亮起了自己的胳膊,“你看,我有力气!那上百斤的粮食我不是一步一步搬上了城墙吗!”
狗娃子强硬地说道:“公子,我爷爷就是死于那些暴乱的流民,我想为我爷爷报仇!”
“而且我也不想看到你们死在我面前了!”
说话的时候,狗娃子的脑袋越来越低。
眼角甚至有泪水缓缓地流了下来。
只是拳头一直紧紧握着。
孙昀低下头,将手放在狗娃子的肩膀上,“你的想法很好,但是我拒绝。”
“因为这一次的战斗不是必胜的战斗,如果你跟他们一样站在这城墙上,只会无谓的牺牲。”
“你现在最好的方式是去锻炼身体,变得越来越强,等以后我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孙昀笑着和狗娃子说。
狗娃子抬起头,眼中闪过精芒:“当真?”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孙昀。
而孙昀果断地点头,“当然,我不会骗你。”
“好。”
狗娃子乐呵呵地回应,随后立刻跑到一旁,和孙锦、王岚他们一起给城墙上的将士分发粮食肉干。
而孙昀则缓缓地摇了摇头。
想起了那个为救孙锦牺牲的老流民。
虽说有一部分人选择成为流匪,可还有一些人在为了保护他人而行动。
他环顾四周,这城墙之上站着的青壮年同样如此。
他们固然恐慌畏惧,可是在看着远方那些即将闯入阳和县的流匪时,眼里都是杀意。
……
青州府城,州牧衙门内一片愁云惨雾。
赵州牧将一份紧急军报摔在桌上,对着下方垂首不语的几位属官低吼。
“数万流匪围城!阳和县信使以血送来的信件!你们谁有良策?谁能派兵?!”
下方沉默不语,没有人敢出声。
局势动荡,就算是他们也备感艰难。
府城兵马本就不多,还有一部分抽调去北方对抗突然入侵的金帐国了。
而剩余兵马对付周围流匪已是疲惫不堪,更难以奔袭至阳和县。
一片死寂中,徐远伯站起身,拱手道:“府尊,下官深知各处兵力捉襟见肘。然阳和县乃青州稳定之样板,若其有失,恐全州防线动摇,流匪气焰更炽!”
“可否从府兵中再挤出一都人马,星夜驰援?”
“挤?拿什么挤?”
青州司马站起身,没好气地打断他,“徐大人,你的学生王岚在城里!我知你心急!”
“但府城安危系于一身,若分兵导致府城有失,你我如何向朝廷交代?如何向这满城百姓交代?!”
“而且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兵了!”青州司马叹了一口气。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做不到。
徐远伯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最终颓然坐下。
连司马都这么说,其余几位主官相对无言。
他们手中已无兵可派。
只能寄希望于阳和县自己能创造奇迹!
……
钦差李文渊所在的驿馆,气氛同样紧张到了极点。
听着外面传来的流言蜚语,还有流匪围城的消息,他再也坐不住了。
本想留在阳和县里再打探一下情况,而后离开。
可没想到就多逗留了几日,便因流匪围城再也走不了了!
他立刻找到杨策,面色凝重至极:
“杨大人!贼势如此浩大,阳和县陷落恐在顷刻之间!本官肩负皇命,需即刻离开险地,将此地真实情况上奏朝廷!还请杨大人安排得力人手护送!”
杨策抬起眼皮,嘴角那抹懒洋洋的笑意依旧挂着:
“李大人若要走,卑职这就安排皇城司的好手护送,定保大人无恙抵达府城。”
李文渊颇感好奇,又突然察觉到不对:“杨大人不随本官一同离开?”
杨策笑容不变,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无奈。
“卑职奉命而来,有些事尚未看清,不敢擅离。况且谢公尚未离去,卑职亦需关注。”
说着杨策又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李大人又何必如此着急呢,谢公都不急着离开呢。”
“难道你不想看看曾经的大乾军神如何出手吗?”
李文渊闻言,目光微闪。
谢公军神之名朝中上下恐怕少有人不知。
如今听到杨策再次提起这个称呼,固然是李文渊,也不由得感到胆颤心惊。
他诧异道:“莫非谢公不离开,是想要……”
他又猛然摇摇头,“这怎么可能,谢公仅一人,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对抗城外这近万流匪。”
“那可不好说。”
杨策只是笑着回应,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谢公的行动自然瞒不过他,阳和县周围正有各式各样的人在汇聚,其中的高手也不少。
谢公终于是忍耐不住,亲自行动了。
自己此时前来,还真不亏。
“既然谢公尚在,那本官也再观望两日。但请杨大人务必确保通信畅通,派高手将此地详情密奏京师,并保障本官驻跸之安全。”
李文渊沉默了一下,咬着牙说道。
他也有些好奇,阳和县要怎么度过这次危机。
但他又从怀里抽出一枚信封交给杨策,“但此信你需要帮我送到青州府城的赵州牧手中,有此信,这阳和县恐怕也就不会成为孤岛。”
杨策拱手,接过密信,“属下定会完成任务,李大人放心。”
……
罗网在黑暗中悄然集结。
而城外的流匪,已经完成了初步的包围部署。
城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城墙上的将士还有流民大多彻夜未眠。
即使隔得很远,都能听到众人在小心的议论,明天到底能不能活下来。
孙昀站在城楼一角,手扶着冰凉的雉堞,望着城外那无边无际的流匪营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能算计粮商,能稳定一州粮价,可在真正冷血残酷的战争面前,似乎有些不堪一击。
就在这时——
呜——呜——呜——
流匪大营中,突然响起了低沉而压抑的号角声。
紧接着,是沉闷如雷鸣般的战鼓声!
咚!咚!咚!
一声声敲在每个人的心跳上,让人气血翻涌,头皮发麻!
这是总攻的前兆!
城头上,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赵天涯“沧啷”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直接冲到城墙最前方,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城墙上的将士们呐喊。
直接把一些未睡者、熟睡者全部喊醒!
“都给老子听清楚了!城墙在,家在!城墙破了,谁也别想活!不想爹娘婆姨遭殃的,就给老子把招子放亮,手里的家伙握紧喽!”
“弓箭手预备!滚木礌石,给老子搬到顺手的地方!等那群杂碎靠近了,往死里砸!”
这一次,回应他的不再是稀稀拉拉的声响。
而是数百人的咆哮!
就算只有几百人,他们也要守住自己的家。
“是——!”
就在这大战将启的刹那,一个身影,不疾不徐,如同平日里散步般踏上了通往城楼的石阶。
他未披甲胄,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素色长衫,宽大的衣袖在渐起的晨风中微微飘动。
正是谢起。
而在他的旁边,居然紧跟着一群身穿精甲,一身气息极为危险的黑甲壮汉。
孙昀同样错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谢起。
不知谢起突然来这里是做什么?他不应该待在自己的小院里吗?
而谢起似乎也注意到了他,颔首微微一笑。
“孙昀,且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