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肉中镜
后颈的皮肤被我用剃须刀片划开时,竟没有流一滴血。
小林举着煤油灯的手在发抖。灯光下,我清楚地看到那片嵌在颈椎骨上的金属——光滑如镜的表面上蚀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中心位置刻着我的生辰八字。
\"这是...八卦镜的阳面。\"小林对照着《鲁班书》上的图示,\"活人骨为框,心头血为砂...\"
我用镊子夹出镜片的瞬间,整个柴房突然剧烈震动。后颈的伤口处涌出黑色黏液,在空中扭曲成北斗七星的形状。与此同时,小林锁骨上的胎记开始流血,血液逆流向上,与黑液在空中相接。
\"镜分阴阳...\"小林突然抓住我的手,\"你拿的是阳镜,阴镜一定在...\"
他的话被一阵刺耳的铜铃声打断。我们同时转头看向窗外——坝子口的老槐树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七个人影,每个人都保持着上吊、烧焦、浮肿等不同的死亡姿态。
第十一章 鲁班残页
《鲁班书》缺失的那一页,竟然就藏在铜铃内部。
小林用刀撬开铃舌的指骨,取出卷发黄的油纸。纸上画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阵法:八具尸体摆成八卦方位,每具尸体的天灵盖上都嵌着块镜片。
\"不是镇煞...\"小林的声音变了调,\"是养煞!他们要用七煞养一凶...\"
我猛地想起爷爷笔记本上那句被涂改的话:\"老周说要用血亲镇住\"——后面被墨水掩盖的字迹,现在在油纸上清晰可见:\"养出八荒至凶\"。
窗外的人影越来越近。煤油灯的火苗突然变成诡异的绿色,照亮了墙角那个一直没注意到的陶瓮——瓮口贴着张泛黄的照片,是年轻时的父亲被捆在祠堂柱子上,胸口画着和我后颈一模一样的符文。
\"我懂了...\"我浑身发冷,\"爷爷他们不是在镇压怨魂,是在用七条人命...制造更可怕的东西...\"
小林突然撕开自己的衣领。他锁骨上的胎记已经完全裂开,露出里面闪着寒光的金属——第八块阴镜。
第十二章 铃踪谜底
铜铃在雨中发出刺耳的悲鸣。
我和小林站在坝子口的老槐树下,七个人影将我们团团围住。每个人的胸口都嵌着块镜片,反射着不同颜色的光。
\"周瞎子骗了所有人...\"小林的声音夹杂着金属摩擦声,\"他用铜铃收集怨气...等待寅年卯月...\"
我握紧手中的阳镜,突然明白了一切。镜面照向最近的那个人影——上吊而死的杨秀芹。镜光中浮现出当年的场景:周瞎子将铜铃塞进她嘴里,铃舌刺穿喉咙吸取魂魄。
\"不是七种死法...\"我转向小林,\"是七种收魂法!\"
小林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阴镜从他锁骨伤口处缓缓升起,带出无数血丝。七个人影同时跪下,胸口镜片射出的光汇聚在阴镜上。
铜铃突然炸裂。无数骨片在空中组成八个大字:\"以血为祭,八荒重生\"。
就在这时,我手中的阳镜变得滚烫。镜面映出的不是人影,而是祠堂地下的密室——爷爷和周瞎子正跪在一口黑棺前,棺盖上放着我父亲的尸体。
第十三章 镜碎魂归
祠堂地砖被撬开时,腐臭味熏得人睁不开眼。
我和小林顺着地洞爬下去,阴冷的水汽立刻浸透了衣服。密室中央的黑棺上,八块八卦镜碎片已经拼好七块,只缺我手中的阳镜。
\"寅年卯月...\"小林指着棺盖上的刻字,\"就是今晚子时...\"
棺盖突然震动了一下。我们惊恐地看到,父亲的尸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露出森森白骨。而每根骨头上,都刻着与爷爷膝盖骨上一模一样的七星钉痕。
\"原来如此...\"我摸向后颈的伤口,\"父亲才是第一个祭品...\"
小林突然抢过阳镜,狠狠砸向黑棺。\"铛\"的一声巨响,八块镜片同时碎裂。密室里顿时阴风大作,七个怨魂从镜片中冲出,疯狂撕扯着黑棺。
棺盖被掀开的瞬间,我看到里面躺着的是——周瞎子的尸体,胸口插着爷爷的军刺。他手中紧握的铜铃里,缓缓爬出个婴儿大小的黑影。
\"这才是...真正的八荒煞...\"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都被利用了...\"
黑影发出刺耳的啼哭,密室的墙壁开始渗血。血珠在空中组成一行字:\"血亲之泪,可破万煞\"。
我想起爷爷下葬时,那滴落在尸体上的眼泪。
第十四章 泪劫终章
子时的更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黑影已经长到成人大小,形貌介于周瞎子与爷爷之间。它贪婪地吸收着密室里的怨气,每吸一口,身体就凝实一分。
\"血亲之泪...\"小林突然抓住我的手,\"不是悲伤的泪...是悔恨的泪!\"
我想起父亲生前最后那个冬天,他跪在爷爷坟前,眼中流下的那滴浑浊泪水。当时不明白,现在终于懂了——那是作为父亲却保护不了孩子的悔恨。
黑影扑来的瞬间,我和小林同时刺出手中的镜片。锋利的边缘划破掌心,鲜血混合着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滴在黑影扭曲的脸上。
\"啊——\"刺耳的尖叫声中,黑影开始融化。密室的七个怨魂围上来,疯狂撕扯着它的躯体。周瞎子的尸体迅速腐烂,露出森森白骨。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地缝照进来时,密室只剩下八滩黑水和满地支离破碎的镜片。
小林瘫坐在地上,锁骨处的伤口奇迹般愈合了。我捡起唯一完好的物品——周瞎子铜铃的残骸,内侧刻着行小字:\"债已还,各归各位\"。
第十五章 葬泪
三个月后,我站在翻修过的祠堂前。
小林用《鲁班书》上的方法,将八滩黑水分装进特制的陶罐,埋在坝子口的八个方位。每处埋罐点都种了棵槐树苗,据说能净化地气。
\"杨老师,您看这个。\"施工队的年轻人递来块锈迹斑斑的铁牌,是从祠堂地基里挖出来的。上面刻着八个名字,第七个是\"林秀芹\",最后一个竟是...我的名字。
\"因果循环啊。\"老支书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旱烟袋指了指远处的粮囤遗址,\"那底下还埋着东西呢。\"
夕阳西下,我和小林蹲在长满杂草的粮囤旧址前。扒开松软的泥土,露出个布满裂纹的陶瓮——瓮里装着七粒发黑的稻谷,排成北斗形状。
\"这才是最初的祭品...\"小林轻声道,\"七粒沾了人血的谷子...\"
我将陶瓮重新埋好,突然感到脸颊一凉。抬头看,原来是下雨了。雨滴打在脸上,像极了那年落在爷爷棺材里的那滴泪。
只不过这一次,是解脱的泪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