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突击艇撕裂云层,如同一枚投向地狱的深蓝梭镖。艇身狭长,覆盖着吸收雷达波的漆黑涂层,引擎的咆哮被特制的消音装置压抑成一种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嗡鸣。舷窗外,泰拉的大地飞速后退,原本熟悉的轮廓已被锈铁之心搏动所晕染的诡异猩红所扭曲,像一幅被污血浸透的画卷。艇舱内,只有仪表盘幽绿的冷光和引擎低吼填充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博士紧盯着前方全息地形图上飞速接近的伊比利亚海岸线标记,那片区域被标注为刺眼的深红——“哭泣海湾”,深海教会已知的最大巢穴之一。03号克隆体的神经迟滞在高速飞行的细微颠簸中被放大,指尖偶尔传来不受控制的轻微麻痹感,每一次都像在提醒他时间的紧迫和躯体的脆弱。普瑞赛斯摇曳的光影在出发前已微弱到几乎无法辨识,灰钉同步率的上升如同悬在头顶的冰冷铡刀。
斯卡蒂就坐在他旁边的副驾驶位。巨大的双手剑“涌潮悲歌”斜倚在狭窄的座位旁,几乎占据了小半个过道。她沉默得像一块深海之岩,灰银色的长发有几缕垂落在肩甲上,血红的眼眸透过舷窗,凝视着下方那片被不祥红光笼罩的海洋。自登艇以来,她几乎没有说过话,只有引擎的震动偶尔让她肩甲上的金属挂饰发出细微的磕碰声。
长时间的沉默几乎要将舱内的空气凝固。博士试图将全部精力集中在航线规划和即将面对的凶险谈判上,但斯卡蒂那存在感极强的沉默,如同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他想起歌蕾蒂娅偶尔隐晦的提醒,想起医疗部关于斯卡蒂定期心理评估中“情感表达钝化但需求强烈”的备注,还有…的确,他很久没有单独和她交流过了。罗德岛有太多危机,太多需要他处理的人和事,这个沉默寡言的深海猎人,似乎总是安静地待在角落,等待召唤,或者…等待被想起?
一丝愧疚,如同冰冷的海水,悄然渗入博士因紧张和过载而疲惫不堪的心绪。他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嗓子,声音在引擎的低吼中显得有些微弱,却清晰地打破了死寂。
“斯卡蒂。”他侧过头,看向她线条冷硬的侧脸轮廓,“抱歉…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没能…”
他的话没能说完。
斯卡蒂猛地转过了头。
那双血红的眼眸不再是望向舷窗外的虚无,而是像深海中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他。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直白到令人心悸的…不满?或者说是某种被长久忽视后的、亟待确认的存在感。
“很久。”她打断了他,声音低沉,带着深海特有的冰冷回响,像两块礁石在海底摩擦,“博士。没见。很久。”
她的用词极其简略,甚至有些笨拙,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博士心上。那份沉默的等待,那份被搁置的期待,此刻化作了最直接的指控。
“是的,是我的疏忽。”博士诚恳地承认,试图用解释缓和气氛,“锈铁之心,时间轴清理,普瑞赛斯…太多…”
“道歉。”斯卡蒂再次打断,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巨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狭窄的驾驶座空间。那双红眸紧紧盯着博士的眼睛,距离近得他能看清她眼底深处一丝不属于人类、属于深海猎人的奇异虹彩。“光道歉。没用。”
博士一愣,被她话语里的直白和某种他尚未理解的逻辑弄懵了:“那…需要我做什么?”
斯卡蒂的嘴角,极其罕见地、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小得几乎可以忽略,却带着一种野性的、不容置疑的意味。
“对虎鲸。”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像在陈述一个深海猎人间不言自明的古老法则,“道歉。要舌吻。”
博士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高压电流击中。虎鲸?舌吻?这突如其来的、完全不符合当下紧张氛围的要求,像一颗深海炸弹在他思维里引爆。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体却被座椅和安全带牢牢固定。
“斯卡蒂,现在情况危急,我们马上要…”他试图用理智和紧迫的现实来劝阻。
但斯卡蒂没有给他任何思考或拒绝的机会。
那双血红的眼眸里,属于深海猎人的、近乎捕食者的专注瞬间点燃。她动了。
没有任何预兆,巨大的力量爆发出来。一只覆盖着坚硬护甲的手猛地抓住了博士座椅的头枕,坚固的合金在她的指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另一只手则如闪电般扣住了博士的下颌,冰冷坚硬的触感瞬间锁死了他任何偏头躲避的可能。博士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视野就被一片铺天盖地的灰银色占据。
冰冷的、带着深海咸湿气息的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重重地压在了他的嘴唇上!
这不是温柔的触碰,更不是试探性的亲吻。这是侵略,是烙印,是深海霸主宣告领地的本能行为!斯卡蒂的唇瓣带着惊人的韧性和一丝凉意,像深海中最坚韧的藻类,紧紧吸附贴合。博士的震惊和微弱的抵抗在她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如同海啸中的舢板,瞬间被碾碎。
紧接着,更强烈的冲击席卷而来。
博士感到自己的唇齿被一股蛮横却精准的力量撬开。一条灵活、温热、带着难以言喻的韧性和力量的舌,如同深海中最为迅捷的猎食者,不容分说地侵入了他的口腔。它带着斯卡蒂身上特有的、混合着深海矿物与淡淡血腥的气息,强硬地扫过他敏感的上颚,纠缠住他试图退缩的舌尖,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探索和标记意味,攻城略地。
“唔…!”博士的呼吸被彻底剥夺,鼻腔里全是斯卡蒂发间和身上那股冷冽深邃的气息。他的身体在安全带的束缚下绷紧,03号克隆体的神经迟滞在这一刻仿佛消失了,只剩下口腔里那场惊心动魄的、由斯卡蒂主导的“战争”。她的吻技生涩得近乎粗暴,毫无技巧可言,只有最原始、最直接的占有和索取,每一次吮吸都带着要将他的气息和灵魂都吸走的力道,每一次舌尖的缠绕都像要在他口腔里打下属于深海猎人的印记。冰冷坚硬的护甲边缘偶尔蹭过他的脸颊和脖颈,带来金属的凉意,与唇舌间滚烫的侵略形成鲜明而危险的对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又被压缩。引擎的嗡鸣、仪表的闪烁、舷窗外猩红的天幕…一切都模糊褪色,只剩下口腔里这场激烈到令人窒息的“道歉仪式”。斯卡蒂的灰银色长发有几缕垂落,拂过博士的脸颊,带来细微的痒意,更添一份令人心悸的亲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秒,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斯卡蒂扣住他下颌的手终于微微松开了力道。她稍稍退开一点距离,血红的眼眸近在咫尺地凝视着博士因缺氧和震惊而微微失焦的眼睛。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饱满的唇瓣带着水润的光泽,微微张开,呼出的气息灼热地喷在博士脸上。
“现在。”她的声音比之前沙哑了一些,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不容置疑的宣告,“道歉。收到了。”
博士大口喘息着,口腔里还残留着属于斯卡蒂的、冰冷又灼热的气息,舌根甚至有些发麻。他看着眼前这个近在咫尺、刚刚对他进行了“深海式道歉”的猎人,大脑一片混乱,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羞恼?震惊?还是…一丝被这原始霸道所触动的异样?他分辨不清。
就在这时,艇舱内通讯器尖锐地响起,打破了这诡异而灼热的气氛。
“博士!斯卡蒂!”歌蕾蒂娅冷静到几乎无机质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坐标‘哭泣海湾’已进入目视范围!检测到超高浓度溟痕反应及异常生物信号!幽灵鲨已就位,准备接应你们迫降!重复,准备迫降!下方情况…极不乐观!”
斯卡蒂眼中的那丝满足和宣告瞬间褪去,重新被深海般的冰冷和专注取代。她像一头瞬间从温存切换到狩猎状态的猛兽,毫不犹豫地松开了对博士的钳制,身体坐直,一只手已经握住了“涌潮悲歌”的剑柄,目光锐利如刀地射向前方舷窗。
博士猛地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混乱情绪和脸上不自然的温度。他看向舷窗外。
下方,所谓的“哭泣海湾”根本看不到碧蓝的海水。目之所及,是一片令人作呕的、粘稠蠕动着的深紫色“地毯”——那是覆盖了整个海面和沿岸陆地的、厚厚的溟痕菌毯!无数扭曲的、形态诡异的海嗣如同菌毯上滋生的脓疱,在其中翻滚、涌动。而在靠近海岸线的一片被菌毯半淹没的、哥特式风格的废墟建筑群中,一座扭曲的、仿佛由巨大骸骨和发光肉瘤堆砌而成的尖顶教堂,正散发着不祥的幽绿光芒。那就是深海教会的核心据点——深渊圣堂。
更令人心悸的是,就在他们飞艇下方的菌毯上,一大群形态格外巨大、甲壳闪烁着金属般冷光的海嗣,正如同受到某种感召般,齐刷刷地抬起了它们没有五官、只有幽深孔洞的“头颅”,无数空洞的“视线”穿透舷窗,冰冷地“注视”着这架闯入它们领域的铁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