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金色的目光,并非实质的刀剑,却比任何利刃都更加锋锐。
它穿透了扭曲的光影,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慕容澈的神经中枢。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离,可肌肉却僵硬得如同灌了铅。
他甚至无法挪动一根手指。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级的绝对压制。
蝼蚁仰望神明,除了颤抖,再无其他。
祭坛上的凯撒,或者说占据着拓跋离魂身体的凯撒,缓缓站了起来。
他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几声清脆的骨骼爆鸣。
这具身体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条神经,都在他的意志下重新排列组合。
“一只躲在石头后面的小老鼠。”
一个陌生的,混合着古老拉丁语调的生硬汉语,从拓跋离魂的喉咙里发出。
那声音冰冷、干燥,不带一丝人类的温度。
仿佛两块墓碑在摩擦。
凯撒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玩味,没有愤怒,只有居高临下的审视。
“你的血,闻起来……有点意思。”
他轻轻翕动鼻翼,像是在品尝什么绝世佳酿。
慕容澈的心脏骤然紧缩。
他知道自己的一切,他读取了拓跋的记忆。
这个念头让慕容澈的灵魂都泛起寒意。
单膝跪地的阴凌霄此刻终于抬起头,顺着凯撒的目光望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狠厉。
“主人,需要我去处理掉他吗?”
“不必。”
凯撒抬起一只手,制止了阴凌霄。
他的目光依旧锁定着慕容澈,那抹残忍的弧度在嘴角扩大。
“游戏,才刚刚开始。”
“让一只绝望的老鼠,带着一丝虚假的希望跑起来,岂不是更有趣?”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慕容澈脑中的混沌。
希望?
他有什么希望?
电光石火间,一段被恐惧死死压在记忆深处的文字,猛地浮现出来。
钟鼓楼下,那块冰冷的明代石碑。
郑和船队。
古罗马军团亡魂。
封印。
一个词组,如同穿透黑暗的唯一光束,照亮了他死寂的内心。
东西方镇魂力量共鸣。
罗盘上解析出的那句罗马咒文,不再是无法理解的天书,而成了唯一的破局之法。
这不是一场无法反抗的降维打击。
这是一场有规则可循的仪式。
只要是仪式,就有破解的可能。
一股灼热的求生欲,从冰封的血液中破壳而出,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他不能死在这里。
拓跋的身体还在,或许……或许还有救。
这个疯狂的念头,成了支撑他没有崩溃的最后一根支柱。
他必须逃出去。
逃出这个被时空隔绝的猎场。
去找到那所谓的“东方镇魂力量”。
慕容澈的眼神变了。
那纯粹的恐惧,开始掺杂进一丝不计后果的疯狂。
凯撒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变化。
他金色的眼眸中,那份玩味变得更加浓郁。
“看,他想跑了。”
凯撒伸出手指,虚空对着慕容澈的方向轻轻一点。
慕容澈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山岳当头压下,胸口一闷,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
那巨岩的边缘,空间开始剧烈地扭曲,仿佛要将他与那块石头一起碾碎。
不能坐以待毙。
慕容澈猛地咬破舌尖,剧痛与血腥味强行让他夺回了一丝身体的控制权。
他从怀中掏出那个古旧的罗盘,看也不看,用尽全身力气,将体内残存的微弱气机全部灌入其中。
罗盘的指针开始疯狂旋转。
嗡的一声。
一道柔和的青光,从罗盘表面绽放开来,形成一个不甚稳定的光罩,堪堪抵住了那无形的压力。
凯撒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些许惊讶。
“东方的……小玩意儿。”
就是现在。
慕容澈借着这短暂的喘息之机,身体向后一滚,脱离了巨岩的掩护。
他脚下不再是古罗马地砖,而是冰冷坚硬的现代柏油路。
周遭的一切都在飞速变化。
角斗场的幻影与城市的霓虹疯狂交错,撕扯着他的视觉。
一边是山呼海啸的亡魂,一边是车水马龙的现实。
他正处在时空重叠区域的边缘。
“跑吧,我的小老鼠。”
凯撒的声音,带着笑意,从身后传来,清晰地响彻在他的耳边。
“去把你们东方藏起来的宝贝,都找出来。”
“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力量,敢与罗马的鹰旗为敌。”
慕容澈不敢回头。
他冲出那片扭曲的光影,整个人如同脱水的鱼,重重摔在冰冷的人行道上。
震耳的汽车鸣笛声,喧闹的人声,瞬间涌入耳朵。
他回头望去。
刚刚的位置空无一物,只有几个夜行的路人,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比真实的噩梦。
可胸口撕裂般的疼痛,还有口中浓郁的血腥味,都在提醒他。
那不是梦。
地狱,已经降临在了这座位于丝绸之路起点的古老城市。
他挣扎着爬起,目光投向远方。
那条亘古不变,奔腾不息的母亲河。
黄河。
东方镇魂的力量。
一定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