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澈的笑声轻浮,敲进端木归墟的颅骨里。
“这么快就认了?我还以为抓鬼世家的骨头,会比这沙子更硬一点。”
端木归墟没有回应。他甚至没有力气去憎恨。
他额角的血,带着一个活人的温度,渗入脚下冰冷的黄沙。那片由无数先辈尸骸风化而成的沙土,在接触到这滴血的瞬间,仿佛被唤醒了沉睡百年的饥渴。
血迹没有晕开。
它变成一条极细的红线,蜿蜒着,精准地流向了符挽歌勾勒出的那幅沙画。
它的目标,正是沙画中央那座庄严的拱北。
嗡——
一声低沉的共鸣,从地底深处传来。这一次,不再是脑海中的幻听,而是真实不虚的物理震动。脚下的沙地在微微发抖。
沙画上的拱北大门,那道用沙粒堆砌的线条,开始缓缓向内塌陷,流沙卷动,形成一个幽深的漩涡。
与此同时,他们面前那座真实的,矗立在墓室尽头的石砌拱北,也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机括转动声。巨石摩擦,尘封百年的石屑簌簌落下。
“有意思。”
慕容澈脸上的嘲讽收敛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发现新奇猎物时的兴奋。他瞥了一眼地上如同死狗的端木归墟,又看了看旁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符挽歌。
“看来,这地方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他用脚尖不轻不重地碰了碰端木归墟的肩膀,“得是你们端木家的血,才能敲开这扇门。”
他慢条斯理地评价道:“一个贼的后代,用忏悔的血,为我们打开了宝库的大门。真是……再讽刺不过了。”
他迈开步子,毫不犹豫地走向那扇正在开启的石门。
石门之后,并非另一条墓道,而是一个独立的,近似于方形的石室。这里异常的空旷,甚至空旷得让人心慌。四壁光滑,地面平整,没有任何雕刻与壁画。
没有棺椁,没有陪葬品,只有最中央,有一个用石头简单垒砌的台子。
陵墓之内,没有腐朽的尸臭,反而有一种干燥洁净,如同被烈日暴晒千年的气息。
台子上,静静地摆放着一本书。
那本书的形态极为诡异。它通体由黄沙凝聚而成,却棱角分明,书页的层次清晰可见,沙粒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着,静止不动。封面上,用更加细腻的黑沙,勾勒出一行流畅而神圣的古老文字。
慕容澈看不懂,但他能感受到那文字中蕴含的,不容亵渎的力量。
符挽歌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
她眼中流沙的速度已经完全停止,那双眸子空洞地注视着沙之书,仿佛灵魂被抽离了躯壳。
“《古兰经》。”
她的声音干涩,像两片砂纸在摩擦。
慕容澈侧头看她:“你认识?”
符挽歌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走上前。她的脚步很轻,落下时悄无声息,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随着她的靠近,那本沙做的《古兰经》竟自动翻开了。
书页无风自动,沙粒在空中飞舞,最终定格在某一页。两行字,用血一样的暗红色沙粒写成,烙印在书页之上。
“以吾血护陵。”
“以吾身镇邪。”
字迹之下,是一枚小小的,用沙粒描绘的图腾。
那是一只眼睛的形状,与符挽歌眼中沙漏的轮廓,别无二致。
慕容澈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扭头看向符挽歌。
眼前的女人,依旧是那副柔弱苍白的模样,可她周身的气场,却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一种从虚无中升起的,古老而森严的威仪,正以她为中心骤然张开。空气仿佛凝固了。
“原来如此。”
慕容澈低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凝重。
他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符挽歌,又点了点那本书。
“向导是假的,被诅咒的后裔是假的,连柔弱可欺的模样都是装的。”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符挽歌那双不再流沙的眼睛上。
“你是这圣裔陵墓的……守护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