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吞噬了房间内的一切轮廓。苏晚晴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坚硬的餐桌腿,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屏住了。极致的恐惧让她浑身僵硬,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咚的巨响仿佛要震破她的耳膜。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门口那片更深的黑暗。
青璃背靠着冰冷的防盗门内侧,身体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塑,一动不动。所有的生命体征被压制到了最低点,枯竭的灵脉因为强行爆发感知而灼痛不已。黑暗中,她那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捕捉着门外一丝一毫的动静。
楼道的声控灯在来人踏上第一级台阶时便应声而亮,昏黄的光线透过门上方狭窄的磨砂玻璃气窗,在门内的地板上投下几道模糊扭曲的光斑。
脚步声。
沉稳,有力,带着一种经过严格训练的、富有节奏感的韵律。每一步落下,都精准地踩在水泥楼梯的中央,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嗒、嗒”声,在寂静的深夜里被无限放大。这脚步声不疾不徐,目标明确,没有丝毫犹豫或探寻的意味,仿佛早已知道猎物所在。
一步。两步。三步。
脚步声在二楼与三楼之间的转角平台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青璃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让她极度厌恶的能量波动——冰冷、精密、带着非自然的扫描感。对方在使用某种仪器确认目标位置!那股波动扫过防盗门,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穿透性。
然后,脚步声再次响起,更加清晰,更加接近。
嗒。
嗒。
嗒。
最终,停在了门外。
距离防盗门,不足半米。
绝对的寂静降临。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苏晚晴在黑暗中捂紧了自己的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恐惧的泪水无声地滑落。门外的人…停住了!就在门外!
青璃的背脊绷紧如拉满的弓弦,冰蓝色的瞳孔死死锁定着门外的气息。那是一个成年男性,气息沉稳内敛,心跳缓慢有力,显然受过特殊训练。他身上没有妖气,没有灵力波动,却散发着一种如同淬火钢铁般的冰冷杀意和一种…被精密仪器包裹着的非人感。危险!极度危险!比巷子里那些疯狂的鼠怪更甚!
时间在死寂中仿佛被无限拉长。一秒。两秒。
突然!
“笃笃笃。”
三声极其克制、甚至带着一丝彬彬有礼意味的敲门声响起。声音不大,在寂静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苏晚晴的身体猛地一颤,差点惊叫出声。
青璃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敲门?伪装?试探?她屏息凝神,没有任何回应。体内的妖力如同风中残烛,强行凝聚着最后一丝力量,蓄势待发。
门外的人似乎并不意外里面的沉默。短暂的停顿后,一个低沉的、略显沙哑的男声透过门板传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寂静:
“林薇小姐?抱歉深夜打扰。我们是‘创世科技’生物安全回收部的。检测到您身上携带有高度危险的生物污染源残留,以及…一些未经授权的‘特殊物品’信号。为了您自身及公众安全,请您配合我们,开门接受检查和处理。”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公事公办,仿佛只是在执行一项常规的社区服务,但话语中“高度危险的生物污染源”、“特殊物品信号”、“回收部”这些词语,却透着一股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权威和掌控欲。
创世科技?!青璃的心猛地一沉!陈默电话里的警告瞬间在脑海回响——“有人在找她…很危险的人…” 果然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精准!对方不仅知道她在这里,更知道巷子里发生的事情!知道她身上沾染了那些污秽妖气!甚至…追踪到了林薇的手机信号(虽然已被捏碎)!这绝非普通的公司!这个世界的“里世界”势力,比她预想的更庞大、更高效、也更…肆无忌惮!
她依旧沉默。体内的妖力艰难地凝聚在指尖,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寒气息在指间缭绕。开门?绝无可能!对方口中的“检查和处理”,无异于自投罗网。
门外的男人似乎失去了耐心,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指望里面的人会乖乖配合。
“看来林小姐需要一点…协助。”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不容抗拒的冷意。
话音落下的瞬间,青璃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高频震荡的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锥子,猛地刺向门锁的位置!那不是物理攻击,而是某种高频电磁脉冲或者声波武器!对方想用技术手段强行破锁!
几乎在感知到能量波动的同一刹那,青璃蓄势待发的身体动了!她没有试图去阻挡那无形的攻击(以她现在的状态也做不到),而是将凝聚在指尖的那一丝微薄得可怜的妖力,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瞬间注入门锁内部复杂的金属结构中!
嗤…滋啦!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电流短路的声响从门锁内部传出!
门外那股精准射向锁芯的高频能量脉冲,在侵入锁芯内部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而坚韧的屏障(被青璃强行改变金属内部结构形成的混乱磁场),能量瞬间被扰乱、抵消!锁芯内部发出一阵细密的、如同齿轮错位的咔哒声。
电子破锁,失败!
门外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一丝意外的吸气声。显然,对方没料到这看似普通的防盗门锁,竟能抵御住这种专门用于无声破门的技术装备!
短暂的寂静。空气仿佛凝固了,连苏晚晴都忘记了哭泣,在黑暗中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有意思。”门外的男人低声自语了一句,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丝被激起了兴趣的冰冷。随即,他放弃了技术手段。
咔哒!
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不是开锁,而是某种装置启动的声音。
紧接着,一股极其细微、带着甜腻异香的白色气体,如同有生命般,无声无息地从门缝下方渗透了进来!气体扩散得极快,瞬间就在黑暗的玄关弥漫开来!
麻醉气体?神经毒素?!
青璃的嗅觉远超常人,那甜腻的异香钻入鼻腔的瞬间,她就感到一丝轻微的眩晕感!她脸色一变,立刻屏住呼吸!同时,她猛地一脚踢向旁边鞋柜上一个沉重的金属装饰摆件!
咣当!
沉重的金属摆件被她精准地踢飞到门缝下方,死死堵住了气体渗透的缝隙!动作快如闪电!
然而,就在她分神处理毒气的瞬间——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重锤砸在鼓面上的巨响猛地爆发!
整扇坚固的钢制防盗门,连同周围的墙体,如同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卡车撞击!门板中央瞬间向内凹陷、扭曲成一个可怕的弧度!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公寓都仿佛震动了一下!门框周围的墙皮簌簌剥落!
暴力破门!
对方失去了耐心,动用了纯粹的物理力量!而且这力量…绝非普通人类所能拥有!是外骨骼?还是某种强化装备?!
扭曲变形的门板在巨大的冲击下,门锁部位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几颗固定螺丝瞬间崩飞!门缝被强行撞开一道足以伸进手臂的缝隙!
一只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大手,如同钢铁铸造的爪子,猛地从门缝外伸了进来!五指张开,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精准无比地抓向门后青璃的脖颈!动作狠辣、迅捷、带着一击必杀的决绝!
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青璃踢出摆件、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瞬间!而且目标精准,直指要害!
冰冷的杀机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青璃的皮肤!死亡的阴影当头笼罩!
千钧一发之际!
青璃的瞳孔中,冰蓝色的寒芒如同爆炸般骤然亮起!属于上古大妖的战斗本能被彻底激发!她的身体在不可能的情况下,以超越人类关节极限的角度猛地向后一仰!那只带着死亡气息的钢铁利爪,擦着她的咽喉皮肤呼啸而过!冰冷的战术手套边缘刮过皮肤,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躲过了致命一抓!
然而,攻击并未结束!
那只抓空的手并未收回,反而猛地张开,变抓为掌,手腕一抖,掌心瞬间多了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幽蓝色指示灯的黑色金属方块!方块正中央,一个米粒大小的红色光点,如同毒蛇之眼,瞬间锁定了近在咫尺的青璃的面门!
一股强烈的、令人头皮炸裂的能量波动从那黑色方块中疯狂汇聚!
危险!极度危险!
青璃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面部皮肤传来被高能激光锁定的细微灼热感!这是足以瞬间洞穿钢铁的武器!
她的身体还在后仰的失衡状态,体内妖力枯竭,避无可避!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绝境!
青璃的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狠厉!她不再试图躲避,反而借着后仰的势头,左脚如同毒蛇出洞般猛地向上撩起!目标不是那只握着致命武器的手,而是对方伸进门缝的、支撑身体平衡的——手肘关节!
快!准!狠!
她的脚尖凝聚了身体最后的力量和属于蛇类的柔韧爆发力,如同铁锥般精准地踢在对方肘关节最脆弱的麻筋位置!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头错位的脆响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刺耳!
“呃!” 门外传来一声压抑的、充满痛苦的闷哼!
那只握着致命武器的手臂瞬间失去了力量,不受控制地向下一沉!掌心那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黑色方块,发射口也随之下移!
嗤——!
一道刺目的、只有拇指粗细的幽蓝色光束,如同死神的凝视,瞬间从那黑色方块中激射而出!但因为它手臂的下沉,光束的轨迹发生了致命的偏移!
没有射中青璃!
灼热的高能光束擦着青璃的肩膀上方呼啸而过,带着恐怖的高温,瞬间洞穿了门后玄关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廉价装饰画!画框和画布在千分之一秒内被汽化,留下一个边缘熔融、散发着焦糊味的圆形孔洞!光束余势不减,穿透墙壁,消失在公寓内部未知的黑暗中!
灼热的气流拂过青璃的脸颊,带来一阵刺痛。
机会!
青璃眼中寒光爆闪!她强忍着身体因强行爆发而带来的剧烈反噬和眩晕感,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前一扑!趁着门外敌人手臂受创、武器偏移的瞬间,她的右手五指并拢,指甲在黑暗中闪烁着微不可察的、如同金属般的冷硬光泽,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刺向那只还卡在门缝里的、戴着战术手套的手腕!
目标——腕动脉!
这一击,凝聚了她此刻能调动的全部力量和属于大妖的杀戮意志!不求毙敌,只求重创!逼退!
门外那戴着战术手套的手腕似乎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猛地想要缩回!
但,迟了!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刃入肉的闷响!
青璃并拢如刀的五指,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黄油,瞬间穿透了坚韧的战术手套面料,深深刺入了对方的手腕!温热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液体瞬间涌出,浸透了黑色的手套!
“啊——!” 门外终于传来一声再也无法压抑的、痛苦而愤怒的嘶吼!
那只手如同触电般猛地缩了回去!门缝处只留下一串飞溅的温热血珠和几片被撕裂的黑色战术手套碎片!
轰隆!
几乎在同时,那扇扭曲变形的防盗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拉开!一个高大、穿着黑色紧身作战服、脸上戴着全覆盖式黑色战术面罩的身影,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带着狂暴的杀意和浓烈的血腥气,一步踏入了黑暗的玄关!
他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肘关节被青璃那一脚踢得脱臼或骨裂。右手腕处,一个狰狞的血洞正汩汩地向外冒着鲜血,染红了半截小臂。全覆盖式的战术面罩下,一双如同毒蛇般阴冷、充满了暴怒和杀意的眼睛,瞬间锁定了玄关阴影中,那个穿着宽大睡衣、脸色惨白却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的身影!
冰冷的枪口抬起。
不是刚才那种高能武器,而是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造型狰狞的黑色手枪。枪口在黑暗中,如同死神的瞳孔,稳稳地、带着绝对的杀意,指向了青璃的眉心!
“目标确认。清除指令执行。” 面罩下,传来一个因为疼痛和愤怒而扭曲变形的电子合成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
扳机,在黑暗中无声地压下。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青璃彻底淹没。她体内的妖力彻底枯竭,身体因反噬而虚弱不堪,面对这近在咫尺、蓄势待发的致命枪口,已无任何闪避或格挡的可能!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青璃的瞳孔因死亡威胁而收缩到极致的瞬间——
“不——!!!”
一声凄厉到变调、充满了极致恐惧和绝望的女声尖叫,如同撕裂布帛般,猛地从客厅深处的黑暗中爆发出来!
是苏晚晴!
她不知何时已经挣扎着爬起,或许是极致的恐惧压倒了理智,或许是看到那冰冷的枪口指向“薇薇”(即使知道她不是)时本能的反应,她竟然不顾一切地、如同扑火的飞蛾般,从客厅的阴影中冲了出来,张开双臂,不管不顾地挡在了青璃和那黑洞洞的枪口之间!
她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恐惧,但身体却死死地挡在前面,仿佛要用自己脆弱的身躯,为身后那个占据挚友身体的冰冷存在,筑起一道血肉的屏障!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冰冷的枪口。
挡在枪口前、因恐惧而浑身颤抖却依旧倔强的苏晚晴。
苏晚晴身后,脸色惨白、眼神冰冷如渊的青璃。
以及门口,那个手腕淌血、杀意沸腾的黑衣追猎者。
扳机,已然压到了临界点。
消音手枪的枪膛内,撞针即将击发。
下一瞬,灼热的子弹就将撕裂空气,洞穿那脆弱温热的血肉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