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日的赶路，云昭带着讙一路向北，来到一个海滨小镇。
连日的赶路让她略显风尘仆仆，而包里玉娘给准备的干粮也已经吃光，此刻她沿着街头准备买点干粮。
前方不远处，一个瓷器摊子前围着三五个看客，摊主是个满脸堆笑的中年汉子，正捧着一个青瓷花瓶向客人吹嘘：“这可是前朝官窑的珍品，您瞧这釉色...”
云昭本不欲停留，却在经过时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味，她余光瞥见摊位角落堆着几个沾着泥土的瓷片，看起来像是刚出土的物件。
“姑娘，看看瓷器？便宜卖了！”摊主突然热情地招呼道。
云昭正要摇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一个挎着菜篮的年轻女子踉跄着朝她撞来，电光火石间，云昭本能地侧身闪避，手肘却不慎碰到了摊位边缘。
只听“哗啦！”一声，一个青瓷花瓶应声落地，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
摊主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一把抓住云昭的手腕：“我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古董！你今天必须赔！”
云昭腕间一痛，发现这摊主指节粗大，虎口有厚茧，分明是练武之人的手，她眼神一凛，另一只手已按在腰间短剑上。
“明明是刚才那个姑娘撞了我。”云昭冷声道，却发现那个撞人的女子早已不见踪影。
见云昭不赔钱，那摊主便提高了嗓门大声喊道：“大家评评理啊！这人摔了我的瓷器还想赖账！”
周围渐渐聚拢看热闹的人群，云昭注意到几个彪形大汉正不动声色地围了过来，将云昭团团围住。
讙见此状呲起了牙。
“要多少？”云昭咬牙问道。
摊主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五十两银子，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这个数目让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
云昭心下冷笑。
这人也敢狮子大开口，就在云昭考虑是否要强行突围时，人群外传来一声轻笑：
“李老四，你这前朝官窑的生意，做到第几个外乡人了？”
来人的声音清朗如玉磬，却让摊主脸色骤变。
围观者自动分开一条路，一个身着靛青色长袍的男子缓步走来。
摊主见到来人，抓着云昭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力道：“叶、叶公子，您怎么来了？”
被称作叶公子的男子弯腰拾起一块瓷片，修长的手指在釉面上轻轻一搓。令人惊讶的是，那看似古朴的釉色竟被搓下一小块，露出里面灰白的胎底。
“泥胎刷釉，茶水煮旧。”叶公子随手将瓷片抛给旁边一个看热闹的老者，“王掌柜，您做了三十年瓷器生意，给掌掌眼？”
老者接过仔细端详，突然怒道：“好你个李老四！拿这种下等货骗到我们镇上来了！”
人群顿时哗然，那几个原本围着云昭的壮汉见势不妙，悄悄往后退去。
叶公子走进摊位，脚尖一挑，将摊位下藏着的布袋勾起，袋口散开，滚出几个与摔碎的古董一模一样的青瓷瓶。
“需要我请巡检司的人来看看，你这前朝古董到底有多少个吗？”他语气轻松，眼中却寒光凛冽。
摊主面如土色，突然跪地求饶：“叶公子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叶寒川不再理会他，转向云昭：“姑娘受惊了。”
云昭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个出手相助的陌生人。
男子约莫三十出头，剑眉下是一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但让她警觉的是，对方的目光在她肩头的讙身上停留了片刻。
为了行走方便，讙此刻明明是普通家猫的模样。
“多谢。”云昭简短地道谢，手指仍搭在剑柄上。
叶公子似乎看出她的戒备，洒脱地拱了拱手：“在下叶寒川，这伙骗子专挑独行的外地人下手，姑娘日后还需小心。”
他说完转身欲走，云昭却突然开口：“等等。”
叶寒川回首，眉梢微挑。
“你为何帮我？”云昭直视他的眼睛。
叶寒川依旧满面笑容：“单纯就是看不惯这群骗子骗人。”说罢潇洒转身，很快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讙蹲坐在原地，金瞳死死地盯着那人远去的背影。
云昭走出去数步才发现讙没跟上，回头看见讙如同雕塑般蹲坐在地上。
“怎么了？”云昭折返回去问道。
“说不清。”讙的眼里第一次出现困惑的神色，“我总觉得他的气息既熟悉又陌生。”讙说到这烦操地甩动尾巴。
“也许你以前曾碰见过他，只是记忆不深罢了。”云昭抬头望了望渐深的天色，“时间不早了，我们买了干粮回客栈休息吧。”
到了傍晚，云昭终于回到客栈，连日来的日夜兼程，风餐露宿，此刻终于能在这个像样的客栈里点几个热菜。
云昭刚坐下点好菜，就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小二，点菜！”
云昭一回头，果然又见那靛青色长袍。
叶寒川点完菜一抬头与云昭目光相接，他眼中笑意更深，而后不请自来地走到云昭桌前。
“姑娘，我们当真有缘。”他径自落座，脸上依旧噙着那抹笑，“不知可否讨一起？”
云昭无奈：“公子倒是自来熟。”
“我这人四处游走，最喜结交朋友。”叶寒川执壶斟茶，雾气氤氲中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更何况，姑娘看起来像是很有故事的样子。”他抿了一口茶，“我喜欢听故事。”
云昭不动声色：“那可能要你失望了，我没有什么故事。”
叶寒川不在意，反而继续问道：“好像还未问过姑娘芳名。”
云昭平静地回道：“云瑶。”现在她对外都是这么自称的。
“云？”叶寒川的眼睛直直盯向前方，仿佛在回忆起一件久远的事，“倒是巧了，我记得在凤阙城的时候，那里就有一个大户人家，姓云。”
云昭举着手中的茶杯差点脱手。
凤阙城！
那是她记忆开始的地方，那个云家宅院，是她作为小童生活的地方，而云昭这个名字，正是云家老夫人赐给她的。
这个叶寒川突然提到凤阙城，真的只是巧合？
讙也警觉地盯着叶寒川，但它的眼里依旧充满困惑。
店小二恰在此时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蒸腾的雾气模糊了二人一兽各异的神色。
叶寒川恍若未觉地夹起一筷鸡肉，热情招呼道：“云姑娘趁热吃。”
我感觉此人危险。“讙突然低语。
云昭她借着拢发的动作低头与讙交换了个眼神，表示同意。
只是她没注意，在讙说完话时，叶寒川的手明显地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