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王允安排同郡的宋翼担任左冯翊,王宏担任右扶风。李傕等人想杀王允,又怕这两个郡起兵找麻烦,就先征召宋翼和王宏。王宏派人对宋翼说:“郭汜、李傕因为咱们俩在外地,所以还没对王公(王允)下手。要是咱们今天应召去了,明天就会被灭族,你说该咋办?”宋翼说:“虽然祸福难测,但这是朝廷的命令,不能逃避啊!”王宏说:“关东的义兵闹得正凶,都想杀董卓,现在董卓已经死了,他那些党羽很容易收拾。要是咱们起兵一起讨伐李傕他们,和关东诸侯相互呼应,这可是转祸为福的好办法。”宋翼不听,王宏没办法单独行动,于是两人都接受了征召。甲子日,李傕把王允、宋翼和王宏都抓起来杀了,王允的妻子儿女也都没能幸免。王宏临死前大骂:“宋翼这个书呆子,根本没法商量大事!”李傕把王允的尸体扔在集市上示众,没人敢去收尸,只有王允以前的下属,平陵县县令、京兆人赵戬,辞官把王允的尸体收殓埋葬了。当初,王允独揽诛杀董卓的功劳,士孙瑞把功劳都归给王允,自己不邀功求封侯,所以才躲过一劫。
臣司马光说:《易经》里讲“勤劳谦逊的君子最终会吉祥”,士孙瑞有功却不夸耀,以此保全自己,能说他不聪明吗!
李傕等人想让贾诩担任左冯翊,并封他为侯。贾诩说:“我那只是为了保命想的办法,哪有什么功劳!”坚决推辞不接受。李傕等人又想让他当尚书仆射,贾诩说:“尚书仆射是官员的首领,被天下人所仰望,我向来没什么大名声,当这个官没办法服众。”于是李傕等人就让他当了尚书。
吕布从武关逃到南阳,袁术对他特别好。但吕布觉得自己对袁家有功劳,就放纵士兵到处抢掠。袁术很头疼,吕布自己也觉得不安稳,就离开南阳,到河内投奔张杨。李傕等人悬赏重金捉拿吕布,吕布又跑去投靠袁绍。
丙子日,朝廷任命前将军赵谦为司徒。
秋天,七月庚子日,任命太尉马日磾为太傅,总领尚书事务;八月,任命车骑将军皇甫嵩为太尉。
朝廷下诏让太傅马日磾、太仆赵岐持符节去安抚关东地区。
九月,任命李傕为车骑将军,兼任司隶校尉并持符节;郭汜为后将军,樊稠为右将军,张济为骠骑将军,都封了侯。李傕、郭汜、樊稠掌管朝政,张济则出兵驻扎在弘农。
司徒赵谦被免职。甲申日,任命司空淳于嘉为司徒,光禄大夫杨彪为司空,总领尚书事务。
当初,董卓进入关中后,劝说韩遂、马腾和他一起对付关东诸侯,韩遂、马腾就带兵到了长安,结果正赶上董卓死了,李傕等人就任命韩遂为镇西将军,让他回金城;任命马腾为征西将军,让他驻扎在郿县。
冬天,十月,荆州刺史刘表派使者向朝廷进贡。朝廷任命刘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封成武侯。
十二月,太尉皇甫嵩被免职,任命光禄大夫周忠为太尉,参与总领尚书事务。
曹操追击黄巾军到济北,黄巾军全部投降,曹操得到三十多万士兵,男女老少加起来一百多万人口,他挑选了其中精锐的士兵,号称青州兵。
曹操征召陈留的毛玠担任治中从事,毛玠对曹操说:“如今天下大乱,皇帝四处流亡,百姓没法正常生产,因为饥荒到处逃亡,国家没有一年的储备粮食,老百姓也没有安稳生活的心思,这样下去很难长久。打仗靠正义才能取胜,保住地位得靠财力,咱们应该尊奉天子,用天子的名义命令那些不服从朝廷的人,同时大力发展农业生产,储备军粮,这样就能成就霸业。”曹操采纳了他的建议,派使者去见河内太守张杨,想借道往西到长安,张杨不同意。定陶的董昭劝张杨说:“袁绍和曹操虽然现在看起来像一家人,但这种形势不会长久。曹操现在虽然实力弱,但他可是天下公认的英雄,您应该主动和他结交。况且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您应该帮他向朝廷传递消息,并且上表推荐他,如果事情办成了,你们的交情就深厚了。”张杨觉得有道理,就帮曹操向朝廷传递消息,还上表推荐曹操。董昭又替曹操给李傕、郭汜等人写信,根据他们地位的高低,分别表达了殷勤之意。李傕、郭汜见到曹操的使者,以为关东诸侯想自立天子,觉得曹操这次派使者来,并非真心,就商量着把使者扣下。黄门侍郎钟繇劝李傕、郭汜说:“现在天下英雄纷纷崛起,各自假传圣旨,独断专行,只有曹兖州(曹操)一心向着朝廷,你们要是拒绝他的忠诚,恐怕会让天下人失望啊!”李傕、郭汜这才厚待曹操的使者,并给予答复。钟繇是钟皓的曾孙。
徐州刺史陶谦和各地郡守、国相一起上奏表,推举朱俊为太师,还发布檄文给各地州牧、郡守,想联合起来讨伐李傕等人,迎接天子。正好李傕采用太尉周忠、尚书贾诩的计策,征召朱俊入朝,朱俊就放弃了陶谦的提议,接受征召,又当了太仆。
公孙瓒又派兵攻打袁绍,打到龙凑,被袁绍打败。公孙瓒只好退回幽州,不敢再轻易出兵。
扬州刺史、汝南人陈温去世,袁绍派袁遗兼任扬州刺史;袁术把袁遗打败了。袁遗逃到沛地,被乱兵杀死。袁术任命下邳的陈瑀为扬州刺史。
评论
这段史料以董卓死后的权力真空为切入点,勾勒出一幅汉末政治乱局的生动画卷。其中既有忠臣义士的悲壮陨落,也有权谋者的生存博弈;既暴露了封建政治的残酷逻辑,也暗含着乱世中个体选择的历史重量。透过文字,我们能清晰看到权力洗牌期的人性百态与制度崩塌下的秩序挣扎。
权力真空下的忠诚困境:王允之死的悲剧启示
王允的覆灭堪称汉末忠臣的典型悲剧。他在诛杀董卓后,陷入了“功高自傲”与“政治短视”的双重陷阱。史载其“自专讨卓之劳”,既未封赏功臣士孙瑞,也未安抚董卓旧部,更未处理好与地方势力的关系。当李傕、郭汜以征调宋翼、王宏为试探时,王允集团展现出致命的决策分裂:王宏清醒认识到“就征即族灭”的危机,提出“举兵讨逆、联结关东”的可行性方案,却被宋翼以“王命不可避”的迂腐理由拒绝。这种对“程序正义”的教条坚持,最终导致三人同归于尽,印证了乱世中“政治正确”若脱离现实土壤,只会沦为致命枷锁。
王允之死的深层教训在于:革命成功后的权力巩固,比革命本身更需要智慧。他能策划诛杀董卓,却无力构建新的权力平衡,既轻视了董卓旧部的反扑能力,又丧失了联合地方势力的机会,最终在“忠臣”的光环下走向毁灭。而赵戬“弃官收葬”的举动,则在乱世寒冬中保留了一丝人性温暖,反衬出权力绞杀场中良知的稀缺价值。
生存智慧的两种范式:士孙瑞与贾诩的乱世博弈
在血雨腥风的权力斗争中,士孙瑞与贾诩展现了两种截然不同却同样成功的生存智慧。士孙瑞“有功不伐”,主动将讨卓之功让渡给王允,最终“免于难”,司马光引用《易经》“劳谦君子有终吉”评价其智慧,这在当代语境下可解读为“懂得收敛锋芒的职场生存哲学”。这种“功成不居”的处世态度,在权力斗争中往往比争功邀赏更具生命力。
贾诩则展现了另一种生存智慧——精准的自我定位与权力距离感。面对李傕、郭汜的封侯与尚书仆射任命,他两次辞让:先以“救命之计非功”拒封爵,再以“名不素重难服人”辞高官,最终接受与其声望匹配的尚书职位。这种对自身实力与权力格局的清醒认知,使其在乱局中始终占据安全位置。贾诩的选择揭示了一个永恒规律:在权力体系中,“适配性”远比“高位”更重要,尤其在秩序崩塌的转型期。
军阀割据的雏形:吕布流窜与关东分裂的恶性循环
吕布的辗转流离,堪称汉末军阀流动性的缩影。他先依袁术却“恣兵钞掠”,后投张杨又因李傕追捕逃亡,再归袁绍仍难立足。这种“不断依附又不断背叛”的生存模式,暴露了地方军阀的致命弱点:缺乏政治根基与战略定力,仅靠武力优势难以持久。吕布的经历也印证了“枪杆子未必出政权”——没有民心认同与治理能力,军事力量终将沦为流寇。
关东诸侯的分裂则更具警示意义。陶谦等欲推朱俊为太师讨逆,却因李傕一纸征令失败;陈温死后,袁绍、袁术为争夺扬州互相攻杀,“袁遗被杀、陈瑀上位”的结局,揭示了所谓“关东义兵”早已沦为军阀私斗的工具。这种“以讨逆之名行割据之实”的乱象,标志着中央权威的彻底崩塌,也为后来三国鼎立埋下伏笔。
制度崩塌中的权力重构:李傕集团的崛起逻辑
李傕、郭汜从董卓旧部逆袭为朝政掌控者,看似偶然实则必然。他们精准利用了王允集团的决策失误,以“为董卓报仇”为号召凝聚旧部,通过征调地方官削弱对手,最终实现“傕、汜、稠筦朝政”的权力格局。其封侯拜将的操作——李傕任车骑将军兼司隶校尉掌京畿,郭汜、樊稠分掌要职,张济出屯弘农控制交通线——展现了粗糙却有效的权力分配智慧,这种“军事优势转化为政治权力”的路径,成为乱世权力更迭的典型范式。
值得注意的是,李傕集团对贾诩的重用与对士孙瑞的“放过”,体现了乱世权力的实用主义逻辑:只要不构成直接威胁,既容忍“隐形智者”存在,也需要“象征性文官”装点门面。这种“武力为体、智谋为用”的统治模式,成为魏晋南北朝门阀政治的雏形。
历史镜鉴:乱世中的选择与人性考验
这段历史最深刻的启示,在于展现了秩序崩塌时个体选择的蝴蝶效应。宋翼的“愚忠”加速了王允集团的灭亡,王宏的“远见”因孤立无援而失效,士孙瑞的“谦退”保全自身,贾诩的“审时度势”步步高升,赵戬的“义举”留存道义微光。每个人的选择都在乱世棋盘上留下印记,共同推动历史走向三分天下的结局。
从现代视角看,这段记载揭示了权力更迭的永恒规律: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绝对的正义,只有相对的生存。在制度失效的环境中,道德坚守需要配套的政治智慧,否则只能沦为悲剧;而纯粹的实用主义虽能短期生存,却终将陷入更大的混乱。王允的悲壮、贾诩的精明、吕布的挣扎,共同构成了汉末乱世的众生相,也为后世提供了永远读不尽的人性教科书。
这段历史告诉我们:权力真空期的最大危险,不在于外敌环伺,而在于内部的分裂与短视;乱世中的最大智慧,不在于豪言壮语,而在于认清现实、守住底线、积蓄力量。无论是个人还是组织,在时代转折点上的选择,终将决定其在历史长河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