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剑脊淌下,在阵纹上留下一道扭曲的血痕,尚未干涸,地面已开始震颤。
那不是来自魔修的冲击,而是自战场边缘蔓延而来的低沉轰鸣。三道哨点接连熄灭,火光在浓雾中炸开又迅速被吞噬,像是被无形之口一口口咬断。王沐阳瞳孔一缩,左手猛然按住阵心,掌心血痕再度崩裂,可这一次,灵流回涌的节奏已被打乱——玉盒中那道淡金流光忽明忽暗,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不对。”他低喝,声音压得极低,却穿透了风声,“这不是溃退……是集结。”
话音未落,东侧断口处猛然爆起血雾。七八道黑影自残阵中冲出,身上缠绕着扭曲的符链,双目赤红如燃。他们不攻人,不破阵,而是直扑主阵眼外围的灵枢节点,每一步都在自毁经脉,体内邪丹剧烈膨胀,直至轰然炸裂!
血煞潮起。
腥风裹挟着狂暴灵压席卷而来,阵纹接连崩断,青光如玻璃般碎裂。王沐阳剑尖急点,试图引动法宝残力封锁缺口,可那淡金环光只微微一震,便剧烈晃动,竟被血雾侵蚀出斑驳裂痕。
“李欣烨!”他吼出声,却发现传音阵已失灵。回头望去,次级指挥台方向火光冲天,一道纤细身影正踉跄后退,右臂鲜血淋漓,手中光幕残破不堪。
南翼。
李欣烨咬牙撑住最后一丝灵识。她刚拦下一名“伤员”——那人左腿断骨外露,哀嚎不止,可她云裳门心法运转至极时,感知到其体内无半点生机波动。就在对方扑近的刹那,她以残血催动血镜残影,强行折射出其真实形貌:一张腐烂的脸,眼眶中爬满黑虫。
轰!
邪核引爆,南翼阵法彻底塌陷。冲击波将她掀飞,后背撞上残碑,喉头一甜,却硬生生咽下。她抬手抹去嘴角血迹,目光死死盯住地面——黄文杰掷出的玉简碎片正卡在地缝中,因方才的地脉震荡,裂口更深,内里竟浮现出半幅纹路:山川交错,中央一点朱砂如血。
她伸手欲取,地面又一次剧烈震动起来,裂纹蔓延,碎片沉入更深。
“不能丢……”她低语,指尖刚触到边缘,一股阴流自地下涌出,逼得她不得不抽手后撤。南翼通道已无法封锁,唯有靠地脉震荡延缓敌进——可那玉简,是唯一能引动地脉的信物。
东侧。
黄文杰拄剑而立,右腿几乎无法承重。他面前是层层叠叠的残部冲击,每一波都以自爆收场。他挥剑斩断三具影傀,可第四具扑来时,他已无力闪避,只能将玉简碎片狠狠插入地面,引动最后一丝地脉之力。
轰隆——
地面裂开寸许,震荡波将傀儡掀翻,可也仅此而已。他喘着粗气,抬头望向主阵眼方向,烟尘弥漫,看不清王沐阳的身影。传音无应答,阵纹无波动,仿佛三人已被彻底割裂。
“不是说好……不退的吗?”他喃喃,手指抠进泥土,指尖渗血。
主阵眼。
王沐阳将剑插入阵心,以自身为导体,强行接通残余灵流网络。剧痛如万针穿髓,灵力逆冲经脉,但他不敢松手。他需要确认——李欣烨是否还在?黄文杰是否守住?
灵流微弱如丝,却在某一瞬,捕捉到一丝波动:血镜残留的频率,断续而顽强,仍在运转。他心头一松,正欲传令收缩防线,忽然察觉不对——那波动中夹杂着一丝极细的杂音,像是玉简与地脉共鸣的余震。
他还活着。她也还在。
“收缩防线!”他嘶吼出声,声音沙哑如裂帛,“所有人,退守核心门廊!死守——不退!”
命令传下,残部艰难集结,以身躯为墙,层层叠叠挡在门廊之前。可敌势未竭。
西北角,一面黑幡缓缓升起,旗面如腐皮,上绣扭曲人面,双目空洞,口吐黑气。噬灵幡。
它不攻击,只是静静悬浮,却让阵法逸散的每一丝灵力都被吸纳入幡中,反哺向残存魔修。王沐阳察觉灵压衰减,回头一看,法宝环光已黯淡如灰,玉盒表面浮现细密裂纹。
“在抽我们的根……”他咬牙,舌尖一痛,精血喷出,混着体内残存的桃花传承气息,注入阵眼。
地面微微震颤。
一道淡粉色雾气自裂缝中渗出,极淡,却带着熟悉的清香——与桃花林中如出一辙。雾气触及阵纹,竟让噬灵幡的吸力短暂滞涩了一瞬。
可这只是刹那。
更多黑影自四面八方涌来,手持邪兵,眼中无光,皆是被操控的死士。他们不计生死,一波接一波撞向人墙防线。一名年轻修士被长矛贯穿胸膛,却仍死死抱住敌人,将其拖入阵法残火中同焚。
王沐阳站在门廊前,青袍染血,剑锋已卷。
他看见李欣烨从火场中爬起,左手拖着半截阵旗,右手指尖仍在滴血,却强行将血珠弹入残纹,试图重连南翼脉络。他看见黄文杰跪在东侧断口,玉简碎片紧握手中,哪怕手臂颤抖,也不肯松开。
他深吸一口气,将剑横在身前。
就在此时,玉盒中那道淡金流光剧烈闪烁,忽地投出一道模糊女影,轮廓依稀,似在低语,却又无声。光影一闪即逝,仿佛幻觉。
他没时间细想。
噬灵幡再度吸力暴涨,阵法边缘的灵光如风中残烛,接连熄灭。核心门廊前的防线已薄如纸片,残部仅剩十余人,人人带伤,灵力枯竭。
王沐阳握紧剑柄,指节发白。
剑柄上的血迹未干,滑腻得几乎握不住。
他左手猛然攥紧伤口,剧痛让他清醒一瞬。
就在他抬头的刹那,远处魔修缓缓抬手,掌心黑雾翻涌,不再掩饰,而是高高举起,似在召唤最后的终结。
王沐阳张口,欲下令最后一搏。
可声音未出,脚下阵纹突然浮现一行古字,自地底透出微光:
“守心者不盲。”
他一怔。
下一瞬,剑柄一滑,指尖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