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照在断矛碑前,木板上的桃花纹已褪去昨夜的微光,只余下浅浅刻痕。王沐阳立于残垣边缘,青袍下摆仍带着起身时扬起的余风,指尖轻触地面一道尚未愈合的裂隙。昨夜那股沉入丹田的青气此刻悄然游动,顺着经脉攀至指尖,竟在触及石面的瞬间泛起一丝温润的震颤,如同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唤。
他微微蹙眉,闭目凝神。那波动并非来自地底黑气,也不似战时灵阵残余,而是一种陌生的、温和的灵力脉动,自东北方向隐隐传来。它不强,却纯净,像春溪初融,与他体内流转的气息隐隐相契。
片刻后,他睁眼,转身走向药庐。李欣烨正俯身整理药囊,素白软纱裹着的左臂动作轻缓,青玉小瓶搁在一旁,瓶口封泥未启。她抬头见王沐阳立于帘外,便放下手中药材,问道:“可是地缝又有异动?”
“不是黑气。”他摇头,“是另一种灵波,方向在东偏北,约莫十里外。我体内的气息……对它有些感应。”
李欣烨眸光微闪,取出一枚玉屑——那是她昨夜从药鼎中取出的桃花髓残渣,如今色泽黯淡,几无灵光。她将其置入药囊最内层,低声道:“若真是同类灵力,它或许能有所反应。”
话音未落,黄文杰已从市集方向走来,肩头斜扛长矛,步伐沉稳。他听罢二人所言,目光一凝:“咱们守了这么久,也该往前看了。伤员已稳,重建有轮值弟子照应,短途探查不会误事。”
“但不能远行。”王沐阳道,“核心区域仍需有人坐镇,若有残敌回扑,不可无备。”
“那就只出十里。”李欣烨接过话,“探明灵波来源,采样回返。若确有异处,再议深入。”
三人默然对视,无需多言,默契已成。
日上三竿,三人踏出断墙防线。荒原之上,焦土未净,碎石遍布,昨夜大战留下的坑洼仍冒着淡淡浊气。王沐阳走在前方,指尖轻划地面,上章初现的桃花符纹此刻更显凝练,仅以灵息勾勒轮廓,不耗精血,却能与地脉轻触共鸣。符成刹那,地面微震,一道淡粉细线自符纹蔓延而出,如根系探路,指向东北。
“这是……新的引路法?”黄文杰低声问。
“顺力而行。”王沐阳答,“不强求,只感应。”
李欣烨紧随其后,药囊贴身而挂,玉屑藏于内层。她每走十步便稍作停顿,掌心覆于囊上,感知其中变化。起初毫无动静,直至越过一片龟裂岩地,药囊忽然一颤,玉屑竟在囊中微微发烫。
“有东西。”她抬手示意。
三人放缓脚步,呈三角缓进。黄文杰持矛点地,试探虚实;王沐阳以符纹续接灵线;李欣烨则凝神感知药囊异动。行至岩地边缘,一株半透明的异草突兀生长于石缝之间,叶片薄如蝉翼,脉络泛粉,日光穿透时,竟在地面投下淡樱色的影。
黄文杰欲绕行,却不慎踩断草茎。刹那间,断裂处溢出一缕粉雾,旋即消散。李欣烨瞳孔微缩,迅速俯身,将残株连根采下。草根沾泥,触手温润,放入掌心时,竟留下一道短暂光痕,三息后才隐没。
“这不是寻常灵草。”她低语,“它的灵性……与桃花之力同源。”
王沐阳接过异草,指尖灵力轻探。草身微震,竟与他体内青气产生共鸣,虽微弱,却清晰可辨。他抬头望向灵波来向,远处地平线起伏不定,似有雾气浮动,却不见任何标记于旧图。
“此地未被记录。”黄文杰翻出随身地图,边缘已焦,“若真有灵脉支流,或是遗落的灵壤。”
“也可能是陷阱。”李欣烨提醒,“魔修虽败,未必无后手。”
“但也不能因惧而止步。”王沐阳将异草小心封入玉盒,“我们已守过生死,如今该寻新的路。”
回到断矛碑前,三人围立。王沐阳将玉盒置于木板之上,灵力轻引,那朵刻痕桃花竟微微一颤,似有回应。黄文杰盯着地图边缘空白处,沉声道:“不如画一张新图,把十里内所有异常点都标出来。”
“三日为限。”李欣烨补充,“每日轮换探查,不深入,只记录。若灵波持续增强,再议下一步。”
“好。”王沐阳点头,目光落在碑前长矛上,“我们立碑,不是为了停在原地。而是提醒自己——有人用命换来了今日,我们得替他们走得更远。”
李欣烨悄然将玉屑重新封入药囊,指尖在封口处多压了一瞬。黄文杰收起地图,矛尖轻点地面,发出一声闷响。三人各自散去,身影融入渐浓的暮色。
归途中,王沐阳落后半步。夕阳斜照,青袍下摆随风轻扬,袖口那抹旧血渍边缘忽然泛起粉晕,如桃蕊初绽,持续三息方消。他低头瞥见,未语,只将袖口轻轻压下。
李欣烨走在前方,药囊紧贴腰侧。玉屑在内层微微发烫,她察觉,却未停下。
黄文杰回头望了一眼,见王沐阳沉默前行,便也收回目光,握紧了矛柄。
百步之外,核心区灯火初燃。王沐阳忽然停步,指尖无意识抚过剑鞘。剑柄触感依旧微凉,可他握剑的手指却比往日更稳。
他抬头,望向东北方向。暮色深处,那股灵波仍在,微弱,却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