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晨光初透,药庐东厢的窗棂上凝着薄霜,木案边缘的刻痕在斜光中若隐若现。 王沐阳立于案前,指尖轻点昨日带回的玉盒,内中异草静伏,脉络间残留的粉晕仿佛沉睡的呼吸,一丝青气自经脉游出,触之即颤,如同回应某种深埋地底的节律。
李欣烨立于案侧,药囊贴身挂于腰际,她取出青玉小瓶,倒出那枚玉屑,指尖微颤。玉屑表面竟比昨日多了一层极淡的润泽,似被无形之力浸润过。她将玉屑轻轻压在草根之上,刹那间,一道微不可察的粉光自接触点漾开,持续不过一息,却让三人同时屏息。
“不是错觉。”李欣烨低声道,“它在吸收异草的气息,也在……变化。”
黄文杰俯身细看,矛尖拄地,发出一声轻响。他抬头,目光灼灼:“既然灵力同源,那就说明东北十里并非死地,而是活脉。我们不能只守着断墙等它自己浮出水面。”
“但也不能贸然深入。”王沐阳收手,将玉盒推至案中央,“昨夜灵波微弱,今日却更清晰,说明它在增强。若其中有变数,我们得有进退之策。”
三人围案而立,王沐阳摊开一张新绘草图,以灵力点染数处标记——灵线终点、岩地震颤位、异草生长点,皆以淡粉细纹勾连,形如枝脉延伸。李欣烨取出一枚空白玉简,注入灵识,将三处异常点的数据逐一录入,又在边缘加注:“药囊发热频率提升三成,草根留痕持续时间延长至五息。”
黄文杰以矛尖为尺,在图上划出半径弧线,沉声道:“十里为界,不越雷池。我建议三日轮查,每日双人出行,一人留守坐镇核心,以防西线黑气异动。”
“省去一人留守,效率翻倍,且有桃花传承昨夜所化符纸传讯预警,风险可控。” 王沐阳忽然开口。
二人皆望向他。他指尖轻抚腰间玉简,灵力微动,三枚微型符纸自简中飘出,形如桃花瓣,边缘泛着极淡的青光。“可嵌于衣角,实时传回位置与灵息波动。若遇险,符碎即知。”
李欣烨眸光微闪,迅速将一枚符纸接过,置于掌心感应。符纸温润,灵息平稳,确与常规追踪符不同,更似有生命般微微搏动。“耗灵几何?”
“每人每日两刻,可承受。”王沐阳道。
黄文杰咧嘴一笑,收起矛尖:“那就定下分工——你主探灵力走向,欣烨负责采样分析,我断后警戒,兼带干粮与应急符甲。”
李欣烨点头,将玉屑收回药囊,指尖在囊身摩挲片刻。她未言明的是,方才那一瞬,玉屑与异草共鸣时,她经脉深处竟掠过一丝暖流,仿佛被某种古老力量轻轻抚过。她不动声色,只将药囊系紧。
午时,阳光洒入兵器库北殿,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黄文杰翻查储物柜,手中符甲残片叮当作响。“大战损得狠,修复的还没补上。”他低声念叨,将两件完好的符甲取出,又翻出一块灵盘,表面裂纹细密,却仍能运转。
王沐阳走入,目光扫过架上残兵,最终落在角落一枚未启用的照明符上。他取下,注入灵力,符纸微亮,却只维持片刻便黯淡。“确实紧缺。”
“你那桃花符能传位,可有防御之能?”黄文杰问。
王沐阳摇头:“不擅护体,但可预警。”他取出一枚新制追踪符,嵌入自己袖口,又递出两枚,“行进时保持灵息稳定,若符纸骤冷,即刻止步。”
黄文杰将符甲披于肩头,转身望向墙角铜镜。甲面微光一闪,映出他后背一道陈旧伤痕——深褐如枯藤,横贯肩胛。他未察觉,只觉甲胄贴身时,那伤处竟传来一丝酥麻,仿佛有细针在皮下轻刺。他皱眉,抬手按了按,触感依旧,便不再理会。
“灵盘归你。”他将盘托递给李欣烨,“你眼利,能辨细微波动。我带长矛与干粮,足够应付突发。”
李欣烨接过,指尖抚过盘面裂纹,低语:“若灵波持续增强,三日后我们得重新评估风险。”
“当然。”王沐阳站在库门边,目光穿过长廊,望向断矛碑方向,“我们不是去搏命,是去寻路。”
黄昏将至,残垣高台之上,风已带凉意。三人立于断矛碑前,俯瞰东北地平线。暮色中,那股灵波依旧存在,微弱却坚定,如同地底脉搏。
王沐阳指尖轻触昨日裂隙,青气游走,桃花传承无警。他闭目感应片刻,睁眼时目光沉定:“明日辰时出发,第一轮由我与欣烨前行,黄文杰留守半日,午后接替。”
“西线如何?”李欣烨问,“昨夜有弟子报,黑气残缕仍在浮动,两名伤员灵脉不稳。”
王沐阳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枚静心符,递向她:“你留一道符于医庐,可代你值守半日。若西线有变,符令即回。”
李欣烨接过,指尖微动,将符收入药囊夹层。
黄文杰扛起长矛,声音低沉却有力:“我带双份干粮,随时可替。若真有异动,我不等令下,直接驰援。”
三人对视,无需多言。王沐阳抬手,掌心朝上。李欣烨与黄文杰相继覆手其上,三息后,齐齐握拳。
计划已定。
王沐阳收手时,袖口那抹旧血渍正被晚风掀起一角。血痕边缘,粉晕悄然浮现,比往日更浓,持续五息未消。他低头凝视,指尖无意识抚过剑鞘。剑柄依旧微凉,可那股自丹田升起的青气,却如春藤攀树,缓缓缠上手腕。
他未压下衣袖,反而低语一句:“它在等我们。”
风掠过断墙,吹动药囊一角。李欣烨察觉玉屑在内层微微发烫,比清晨更甚。
黄文杰望向东北,矛尖轻点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王沐阳抬起眼,目光穿透暮色,落在那片未被标记的土地上。
袖口的粉晕仍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