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清楚他们说的对,这样守下去不顶用,只会拖垮自己。
他终于起身抱拳:“多谢三位,是杨过执着了。有劳诸位费心。”
他最后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昏睡的殷如梦,这才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密室。
明教给他准备了一间独立的上房,又安静又干净。
可就在路过旁边一个小院时,杨过的脚步却猛地停住了。
只见那间房的窗户外面,明晃晃地挂着一个手工做的晴天娃娃。
那娃娃看上去有点粗糙,白布脑袋上用墨笔草草画了个笑脸,正在微风里轻轻摇晃。
杨过心里一动,一股说不清的熟悉感引着他走了过去。
他记得欧阳情在钟南山以前就爱鼓捣这些小手艺,还好奇问过她,怎么会做这种东瀛的小玩意儿。
当时欧阳情只是笑嘻嘻地回了一句“是秘密”,不肯多说。
后来他才醒悟,是多年前的东瀛细作赵叔、吴叔潜入白驼山想偷欧阳锋的毒功秘籍,想必是那时让年幼的欧阳情学去了做法。
如今,这熟悉的娃娃挂在这儿,说明这间屋子就是欧阳情住的地方。
也不知是怎么了,杨过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房门。
屋里光线有些暗,只见欧阳情正趴在床上,瘦瘦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强忍着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充满了委屈和被丢下的孤单。
杨过心里一揪,刚刚因为殷如梦而冰封的心,一下子被这哭声搅乱了。
他默默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抚上她因哭泣而颤抖的背。
欧阳情猛地抬头,泪眼模糊中见是杨过,先是一愣,接着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想甩开他的手,却被杨过按得更紧。
“情儿……”杨过声音低沉,有点沙哑。
“你……你来干嘛?”欧阳情抽泣着转过脸,“不去守着你那位同生共死的殷姑娘了?”话里的醋意和伤心藏都藏不住。
杨过看着她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挂满泪痕的脸显得更加可怜动人,心里那根叫做理智的弦,一下子断了。
连日来的生死压力、感情纠缠,好像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杨过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用行动表明了一切。
他低下头,轻轻地吻去她脸上的泪。
欧阳情身体先是一僵,随后便像雪化作了水,软软倚在他怀中,呜咽声渐渐低了下去。
“杨大哥……”她迷迷糊糊地唤他,手不自觉地环上他的颈,“我心里……从来就只有你……可你呢?你是不是……心里装了别人?”
她问得哽咽,更像是在向他讨一个安心。
杨过望着她那双眼,里面是毫不遮掩的的深情。
他没有解释,也解释不清对殷如梦那份纠缠难言的情愫。
此刻,他只想好好安抚怀中这个为他心碎的女孩。
他收拢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在胸前,让她的脸颊贴在自己心口。
欧阳情起初还想说些什么,却在他沉稳的心跳声中渐渐平静下来。那些猜疑、委屈与不甘,仿佛都在这无声的拥抱里慢慢融化。
窗外,那只简陋的晴天娃娃,仍在风里轻轻转着,像在静静祈愿。
这风雨过后,终能迎来天晴。
杨过看着怀中渐渐平静下来的欧阳情,心中百感交集,终于开口:“情儿,上次襄阳一别后,发生了很多事……”
他将自己如何寻得大雕,如何去寻郭靖大侠,又如何与耶律燕相遇,直至在明教总坛经历的一系列风波,包括与殷如梦在万卷窟密室中的生死与共,以及最终力克钟绝圣的经过,择其要略,一一娓娓道来。
欧阳情静静地听着,时而因惊险处而屏息,时而因奇诡处而啧啧称奇。
待杨过提到殷如梦,欧阳情抬起头,眼圈虽还红着,眼神却清澈了许多:“如梦姐姐……她其实待我很好。当初我被关在明教暗无天日的牢里,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是她来看我,觉得我身世可怜,同是……苦命女子,心软之下,偷偷将我放了。这份情,我一直记着。”
杨过闻言,心中更是百感交集,轻轻“嗯”了一声。
他顿了顿,看着欧阳情的眼睛,认真道:“其实我这次上光明顶,除了因缘际会,一个很大的缘由,便是想帮你夺回白驼山庄。那是你的家。”
欧阳情怔了怔,随即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哟,我们杨大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良心了?还惦记着帮我夺回家产呢?”
杨过被她一呛,有些讪讪,却也更紧地搂了搂她:“我一直都有,只是……以前或许不曾明说。”
“有良心?”欧阳情却不依不饶,伸出指尖戳了戳他的胸口,“有良心的话,也不至于……不至于那么久都不来寻我?你知道我等你等得多苦吗?还以为……还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
杨过被她问得哑口无言,脸上顿时浮现出大写的尴尬。
他确实因诸多变故,加之自身性情疏狂,并未将寻找欧阳情始终放在首位,此刻被她当面质问,只能眼神飘忽,无言以对。
欧阳情见他这般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里那点怨气倒也散了大半,却故意板起脸,追问道:“哼,那你老实交代,除了如梦姐姐和我,你这些年,外边还有哪些红颜知己?那位跟你一起闯大漠的耶律燕姑娘呢?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姑娘?”
杨过头皮一阵发麻,这等送命题如何能接?
他一生风流债确也不少,诸如李莫愁、郭芙、洪凌波,陆无双、耶律燕等人,各有情愫纠缠,甚至还有那如师如友、清冷绝尘的小龙女,以及那明媚聪慧,却成一生相思的黄蓉。
但这些如何能在此刻对欧阳情明言?
他只得干咳两声,眼神望向屋顶,含糊道:“这个……江湖相逢,多是朋友……情儿,你莫要胡思乱想。”
欧阳情看着他明显想要蒙混过关的样子,忽然觉得一阵无力,所有的醋意和追问,到头来似乎都显得有些徒劳。
她幽幽叹了口气,将脸重新埋回他温暖的怀抱,用一种半是认命半是娇嗔的语调轻声啐道:
“你们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