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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素素满眼疑惑,望着凤倾城:“他怎跑得那样急,感觉后面有狗在撵他似的。”
“不知,许是有什么要紧事等着他处置。”
凤倾城若有所思的目光追随着乔非远去的背影。
“姑娘,”寒影语含忧虑,“寨子里那些人……真能都同意吗?”
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些人早已习惯了不劳而获,骤然叫他们金盆洗手,谈何容易?
纵然土匪行当凶险,暴利却诱人。古语不是有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从来如此。
凤倾城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放心,有乔非在,我们不必太过担忧。人,总是趋利避害的。当他们看清眼前只有流放、为奴,或安稳度日这几种,大多数人会选择最后一条。若真有人不识抬举……”她眸中寒光一闪,“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毕竟,他们也算不得什么善男信女,动起手来,她毫无负担。
乔非深一脚浅一脚地逃回自己院子,失魂落魄地跌进那把惯常躺着的摇椅里。
此时他心乱如麻。羞惭、悔恨、痛苦、茫然……种种情绪翻搅撕扯,几乎要令他窒息。
闭上眼,凤倾城的身影便又清晰地浮现。那清冷的面容,锐利的眼神,还有她吐出的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刀子,剐得他体无完肤。
他曾以为,能偷偷喜欢她,便已是莫大的幸福。
她邀宴时,他心底也曾生出过奢望,幻想着她是否也对自己有意。若真如此,他必倾尽所有,予她一世安乐。
可到头来,终不过是他一厢情愿,自己走不出自己编织的幻境。
她……
乔非猛地睁眼,眸底掠过一丝对自己的厌弃。
都到了这步田地,竟还对她念念不忘!
他猛地抬手,狠狠扇了自己几耳光,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院落里回荡,他只想立刻将自己打醒。
不能再沉沦了。他必须振作起来,为了兄弟们,也为了自己,更为了……欠她的那三十万金。
他霍然起身,走向屏风后,开始沐浴,他要在天明前洗净颓唐,整装待发。还有一场硬仗,正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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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州,珩王主帅营帐
齐天珩端坐主位,左下方依次是李安景、赵泰,右边则是齐明轩、谢知遥。其余副将、参军分坐两侧。
“斥候已探明,”齐天珩冷沉的声音在帐内回荡,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延州守军,十不存一。粮仓……亦尽数焚毁。”
李安景眉头紧锁:“如此说来,延州城几无守军?我军是否应即刻进驻,固守城池?”
赵泰缓缓摇头,目光幽深:“如今延州城粮仓被毁,无丁点存粮。朝廷那边亦是捉襟见肘,若大军此时进去,无粮草支撑,无异于是等人瓮中之鳖。”
齐明轩在一边听着,赵泰所说正是他担忧的。如今朝廷的粮草根本不能供三军一日正常消耗,兵士粥饭中掺杂的野菜与沙砾日渐增多。初时每人尚有两个粗馍果腹,如今已减至一个。
一旦大军入城,粮草危机会如雪崩般加剧。届时,无须敌军来攻,饥饿便能瓦解整支大军。
监军谢知遥静坐一旁,未发一言。他此次职责所在就是监军,而非越俎代庖,且军务本也非他所长,他只默默注视着众人。
齐天珩听着议论,眉心越蹙越紧。
进,粮绝;退,城失。如今尽是两难。
“昨日与党项血战,我军折损八千,仅余两万余人。延州城既已无兵可守,不派一兵一卒进驻,绝无可能!”齐天珩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况且,守将卢逊重伤断臂,城中大局需有人主持。”
他抬眸,锐利的目光看向赵泰:“现存粮草,尚能支撑大军几时?”
赵泰喉头一哽。若按吃饱算,最多十日;若依眼下……
“照目前消耗,”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至多……不足一月。”
帐内众人闻言,心头皆是一沉:不足一月?这仗,如何打下去?
“李参军,你有何见解?”齐天珩转向李安景。
“不若兵分两路,”李安景拱手道,“一部进驻延州守城,一部就地安营扎寨,同时,速遣精干之人,前往邻近州府设法借调粮草,以解燃眉之急。”
齐天珩微微颔首,此策确是目前最好的。
“本王亲率一部进驻延州。然,借粮重任,谁人可往?”他抛出第二个难题。
“我去!”谢知遥抬头应道。
“我去!”齐明轩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齐天珩循声望去,略一沉吟,当即拍板:“好!就由你二人同往借粮。务必速去速回,大军粮草,耽搁不起!”
他目光转向李安景,“城外营寨,由李参军率一万五千兵卒驻守,负责巡警戒备,严防党项偷袭。”李安景肃然领命。
“余下七千,随本王入城!”最后,他看向赵泰,语意森然加重,“赵转运使,京城粮草催调一事……你需加紧!”
赵泰心头如压巨石。若京城粮草充裕,他父亲身为兵部主官,断不会让户部拖欠至此,毕竟亲子就在阵前。
眼下情势,怕只怕京城亦是力竭筋疲。自大军开拔后,粮草便如挤膏药般艰难,每批都少得可怜。每日他都得派人搜挖野菜草根,掺入那稀薄如水的粥米之中。京中那点解运,杯水车薪。
他喉结滚动,终是硬着头皮应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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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明砦,西夏军营
那边因粮草告急而愁云惨淡,金明砦内却因半数粮草被焚而骂声震天。
“大齐鼠辈!正面打不过,竟行此卑鄙偷袭之举!”李元皓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全然不顾一军主帅兼西夏大王的威仪。
张术立在一旁,欲言又止。兵者诡道,他们既能烧延州粮仓,对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实属寻常。
但看着李元皓那双几乎喷火的眼睛,他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李元皓直骂到口干舌燥,胸中那口恶气稍平,才重重坐下,抓起案上茶碗猛灌几口。
“军师,”他抹了把嘴,眼中戾气未消,“接下来,您可还有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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