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欢与季微语隔着数步之遥,无声对视。
在绝对的皇权面前,所有的情愫、所有的挣扎,都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顾言欢的眼眶,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而季微语,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连唇上都失去了血色。
她想开口,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想说“我只是怕你为难”,可她又能说什么呢?
是她,亲手将顾言欢推向了联姻的深渊。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两列身着甲胄的宫廷护卫与一队捧着托盘的宫女鱼贯而入,为首的侍卫长对着季微语躬身:
“季王妃,请吧。陛下已命人将静鸿别院打扫妥当,您的一切用度,皆已备好。”
这不是询问,是押送。
季微语的身子一颤。她连与顾言欢再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袍的褶皱,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一丝体面。
在与那侍卫长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终是没忍住,最后一次回眸望去。
她看见,顾言欢就那样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
这个画面,狠狠地烫在了季微语的心上,留下一个永不磨灭的疤痕。
殿门,在季微语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顾言欢一言不发,缓缓转身,一步一步,走向了那面陈列着她赫赫战功的兵器架。
无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一股毁灭性的气息正在从顾言欢的身上疯狂地溢出。
“殿下……”
顾言欢一把抽出了那柄跟随她最久、在北境战场饮血最多的玄铁战刀!
“殿下,息怒!”
“陛下此举,意在敲山震虎,您若冲动,正中其下怀!季王妃她……她也会为您担心的!”
“担心?”
“她若真的担心,就不会亲口劝我,去娶别的女人!”
“我为她平内乱,除奸佞,浴血沙场,九死一生!我以为,我拼上性命换来的功绩,至少能换来她一丝一毫的信任,一点血脉相连的情谊!”
“可她给了我什么?一个禁锢一生的储君之位?一场可以断送我所有情感的政治联姻?”
“现在,连我身边最后一个想要守护的人,她也要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夺走!”
“好!很好!”
两行滚烫的清泪,终于从顾言欢那赤红的眼眶中决堤而出。
“她要这天下安稳,要这权力永固,我就偏不如她的意!这储君之位,这万里江山……谁稀罕,谁拿去!”
静鸿别院。这里的一切,都奢华到了极致。金丝楠木的桌椅,波斯进贡的毛毯,窗外是移植来的奇花异草,空气中都弥漫着名贵的熏香。
季微语坐在这华美的囚笼里,只觉得浑身如坠冰窟。
她挥退了所有宫人,独自一人坐在空荡的房间里。顾言欢最后那句撕心裂肺的质问——“你的心,难道是铁打的吗?!”——在她脑中反复回响。
她回想起顾言欢为她挡下致命的毒箭,为她在自己面前放弃唾手可得的兵权,为自己承诺再娶一次自己……一桩桩,一件件,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她亲手,将一颗捧到她面前、最滚烫、最真诚的心,毫不留情地推入了万丈深渊。
胸口传来的剧痛,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晶莹的泪珠,无声地从她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中滚落,砸在地板上,碎成一片片。
京城十里外的官道上,一支极尽奢华的仪仗队,正快马加鞭地朝着京城的方向飞驰。
一辆装饰着无数珠宝和金色流苏的华美马车内,一个娇俏可爱的少女,正烦躁地掀开窗帘,对着外面不停地张望。
“哎呀,怎么还没到呀!再快点,再快点嘛!”
“公主,我们已经比原计划快了整整三天了,您就再忍耐一下吧。”
“我终于又可以见到季姐姐了……可是,那个顾言欢真的好吓人,我……我不会真的要嫁给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