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道全披衣起身,刚打开,张顺便闪身挤了进来,反手将门掩上,门并没有上栓。
屋内未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映出张顺脸上尚未完全褪去的戾气和急切。
这时候,安道全才发现小莲并不在房间之中。
昨夜的缠绵,对于安道全来说,还真是一个体力活,毕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
昨夜他心满意足后,感觉就是耗尽了自己所有的精力,歪着头便沉沉睡去。
可是,小莲姑娘才刚满二十,正是怎样索取都不会满足的年纪。
看到安道全睡得像一头死猪一样,恨得直咬牙,“糟老头子,要不是你有钱,姑奶奶能跟你...哼...”
正好高伟也来了,李妈妈一喊,正好小莲还没有睡着,便悄悄的溜了出去,安道全竟然没有察觉。
“何事如此惊慌?”
安道全皱着眉,鼻翼微动,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腥气。
“先生,祸事了!快随我走!”
张顺压低声音,语气急促不容置疑。
“祸事?什么祸事?说清楚!”
安道全看到张顺如此慌张,心中疑窦丛生,便站着没有动。
张顺一看安道全不动,心中也是着急,一把拉住安道全:“先生...且随我来这个房间看一下。”
张顺不由分说,拉着安道全的胳膊就往外走。
安道全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心中又惊又怒,却挣脱不得,只得跟着他踉踉跄跄来到方才那间厢房门外。
“你拉我来此作甚?这里面……”
安道全话未说完,张顺已猛地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瞬间涌出,直冲鼻端。
借着朦胧月光,安道全一眼便瞧见了墙角那堆被褥下伸出的、了无生气的腿,以及地上那大片大片尚未完全凝固、暗红发黑的粘稠血迹!
“啊——!”
张顺踏前一步,一把扯开被褥,露出了三具尸体,正是高伟,李妈妈和小莲。
安道全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他脸色惨白的可怕,手指颤抖地指着地上的尸体,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见地上小莲的尸体衣服已经褪下,安道全也是人精,一看旁边的高伟,也就明白了七、八分。
只是,方才小莲对自己百般的温存,他有点不敢相信。
好半晌,安道全才缓过一口气来:“这是为何...何故如此?”
张顺本来就是个粗鲁的汉子,说话也不会转弯:“安神医,这小莲和这名男子素有奸情,正好被我撞破。”
张顺又用手一指高伟:“这贼子...正是在鬼哭荡劫我银两的水贼。”
“啊!”
安道全这时也稍微恢复了一些神智,不由也是大吃一惊:“竟然有这事,太也巧了。”
“我不能不杀他,正好又被李妈妈和小莲撞到,便将他们一起杀了。”
“你不该把小莲杀了,他是无辜的呀!”
安道全还是有点不舍。
“安神医,像这种水性杨花的贱妇,你要他何用?像您这样的人物,哪里还不能找一位好姑娘?”
“张壮士,你既然已经杀了人,便成了朝廷缉拿的犯人,我不去举报你领赏,已经是看在你是一名孝子的份上,你速速逃命去吧!”
“嘿嘿嘿...”
张顺一阵冷笑,“安神医,这人明明是你杀的,为何要赖在我的身上?”
张顺心中暗自得意,早就料到你个老小子会这样做,你却不知,我已经断了你的后路。
安道全一惊:“你何出此言?”
张顺也没有搭腔,用手往墙上一指。
安道全顺着张顺手指的方向看去,“安道全杀人”五个用血写的大字正好看在眼里,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他盯着墙上那五个血淋淋的大字,只觉眼前一黑,气血上涌,险些晕厥过去。
他猛地转向张顺,目眦欲裂,浑身因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
“你!你……你这贼子!安敢如此害我?!”
他气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手指着张顺,恨不得扑上去将其生吞活剥。
自己行医半生,虽非大富大贵,但在建康府也算有头有脸,受人尊敬。
如今这血字留在墙上,一旦被人发现,他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杀人重犯!
毕生清誉、安稳生活,都将毁于一旦!
张顺见安道全反应如此激烈,心知他已彻底被自己拉下水,心中反而有了一丝得意。
他连忙上前一步,拱了拱手,语气略微带着几分无奈和强硬:
“安神医息怒!息怒!若非情势所迫,小人绝不敢行此下策!您想想,我若被官府拿去,严刑拷打之下,难保不会说出今夜曾与您同行。届时官府追问,您如何解释带我至此暗娼馆?又如何解释这墙上的血字?纵然您浑身是口,也难辨清白啊!”
“哼...”
安道全满脸怒气地听着,没有分辩,因为张顺说的是实情。
张顺稍微顿了顿,又偷偷地观察着安道全的脸色:“再者,这厮乃是劫财害命的水贼,死有余辜!李妈妈与小莲与之勾结,也非善类。我杀他们,是为民除害,也是报我私仇!”
安道全铁青着脸:“那你...怎能把我的名字写在墙上?这让熟知我的人怎样看我?我还怎能在建康府立足?”
张顺心中暗乐:你还回什么建康府?这样的神医,正是我们水泊梁山需要的。
张顺赶忙赔着笑脸:“安神医,真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做事欠考虑了。”
“嗯...”
安道全不再像刚才那样生气了。
张顺接着劝道:“如今这血字在此,官府只会认为是您发现了他们的勾当,愤而杀人,或是他们欲对您不利,您自卫反击。无论如何,您已是百口莫辩!”
安道全听着张顺的话,脸色由暴怒的涨红逐渐转为惨白,冷汗涔涔而下。
他何尝不明白张顺所言非虚?
这血字就是铁证,一旦事发,他根本无从辩解。
张顺杀人后一走了之,自己却要留在此地承担这杀人的罪责!
他行医救人,如今却要背上三条人命的血债,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你……你可知这是将我逼上绝路啊!”
安道全颓然道,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我安道全一生谨慎,从未……从未……”
“安神医!”
张顺打断他的话,“事已至此,悔之晚矣!唯有速离此地,方有一线生机!梁山泊虽非官府正道,但晁盖哥哥义薄云天,众兄弟肝胆相照,绝不会亏待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