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骸星巢一役的余波尚未平息,
叶东高居军功榜第九带来的震撼仍在铁壁要塞发酵,
新的征召令却已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送到了玄天军驻守的棱堡。
“噬骨峡?”
柳清瑶看着手中那份烙印着铁壁最高指挥部符印、仿佛浸透血色的玉简,指尖微微发凉,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们……他们这是要我们去送死!”
石昊一把抢过玉简,神念扫过,虬结的肌肉瞬间绷紧,独目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
狠狠一拳砸在星辰合金铸就的墙壁上,发出沉闷巨响:
“噬骨峡?!狗娘养的!那地方进去的兄弟,十个能爬出来半个都算祖宗显灵!这是看不得咱们玄天军好,存心要整死我们!”
叶东沉默地接过玉简。冰冷的触感传来,神念探入,只有寥寥数语,却字字如刀:
“玄甲七九(玄天军):
即日起,移防【噬骨峡】先锋营,接替天鹰战团防务。三日之内,务必肃清峡内‘噬骨魔巢’威胁,稳固防线。延误者,军法从事!”
噬骨峡。
这个名字在铁壁要塞,是死亡与绝望的代名词。
那里是连接天渊战场中层与深层区域的咽喉要道之一,
地形狭窄扭曲,终年笼罩着能侵蚀灵力、腐朽神魂的剧毒魔瘴。
峡内盘踞的“噬骨魔”,形如巨大的惨白骨蝎,甲壳坚硬逾精金,尾针蕴含连合体修士都难以抵御的恐怖魔毒,
更可怕的是它们成群结队,悍不畏死,如同白色的死亡浪潮。
峡内深处,更疑似隐藏着一座能不断孕育新魔物的恐怖魔巢。
历次争夺,人族填进去的修士尸骨,足以将峡谷再垫高数丈!
“肃清魔巢?三日?”
柳清瑶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分明是要用我们的命,去填平那条血峡!”
棱堡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刚刚从魔骸星巢血战归来的星陨卫们,脸上还残留着疲惫与伤痕,
此刻又被这赤裸裸的死亡征召蒙上了一层绝望的灰暗。
噬骨峡的凶名,足以让最悍勇的老兵胆寒。
叶东握着冰冷的玉简,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抬眸,目光穿透棱堡狭小的观察窗,投向要塞深处那些巍峨华丽、笼罩在强大禁制光晕中的核心区域。
人族内部的倾轧,在这残酷的战场上,竟比天魔的利爪更显冰冷无情。
“备战。”
叶东的声音不高,却像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清点所有库存丹药、材料、符箓、法器。重伤者留下,其余人,半个时辰后出发。”
没有抱怨,没有质问。
石昊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转身吼道:
“没死的都听见了?抄家伙!清点家当!半个时辰,谁他娘的拖后腿,老子先把他扔进噬骨峡喂蝎子!”
凶悍的咆哮驱散了部分恐惧,残存的星陨卫们咬着牙,默默行动起来。
叶东独自走出棱堡,立于星骸之上。
要塞的喧嚣似乎被隔绝在外,他需要片刻的沉静,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与冰冷的怒火。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被远处一片区域吸引。
那是靠近要塞边缘缓冲带的一片巨大尸骸堆积场。
最近一场大战的残骸尚未完全清理,破碎的战甲、断裂的兵器、冻结的魔血与修士残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惨烈而绝望的“尸山”。
浓重的血腥、腐臭、魔气混合成令人作呕的气息弥漫不散。
就在这片死亡之地的中心,一道孤寂的身影正缓缓挥动着手中的剑。
是陈平安。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身形在堆积如山的残骸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气,没有玄奥莫测的剑诀。
只是最基础的刺、撩、劈、削,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
剑锋划过凝固的暗红血块,切开半腐的尸骸,斩断锈蚀的兵刃残片……
每一次挥动,都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专注与平静。
他就这样,在这片由死亡与绝望构成的修罗场中,心无旁骛地练剑。
腥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污血溅上他的衣摆,他却浑然不觉。
仿佛周遭的一切惨烈、哀嚎、怨念,都无法侵扰他手中那柄名为“守拙”的古剑所划定的方寸之地。
叶东静静地看着。
他没有用神念探查,只是用双眼去观察。
陈平安的剑招质朴到了极点,甚至显得有些笨拙。
但叶东却从那看似简单的轨迹中,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直”。
那是一种摒弃了一切花哨、虚妄,直指剑道本源的“直”。
剑就是剑,出剑的目的就是斩断阻碍,仅此而已。
这种纯粹,在这纷繁复杂、诡谲血腥的战场上,显得格格不入,却又透着一股撼动人心的力量。
陈平安的剑,不为杀敌,不为争胜,只为问心。在这尸山血海中练剑百日,以无尽死亡为磨刀石,砥砺那颗纯粹剑心。
不知过了多久,当陈平安完成最后一式收剑,缓缓站定,吐出一口悠长凝练的白气时。他忽然动了。
没有蓄力,没有征兆。
他只是平平无奇地抬起手中那柄古朴长剑,对着前方那片厚重得仿佛凝固了万载绝望、遮蔽了所有星光的魔云,极其简单地向前一刺!
嗡——!
一道难以形容的剑光,骤然亮起!
它并不如何璀璨夺目,甚至显得有些黯淡,
如同初春时节穿透厚重阴霾的第一缕微光。
然而,就在这道微光出现的刹那,整个尸骸堆积场,乃至更远处的空间,仿佛都凝固了一瞬!
剑光无声无息地没入那无边无际、翻滚咆哮的魔云之中。
时间,仿佛被拉长。
下一刻——
嗤啦!
如同裂帛!又似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