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看似微弱的剑光,
竟以一种无可阻挡、摧枯拉朽之势,
将那片笼罩了不知多少万里、凝聚了无尽魔怨煞气的厚重魔云,
硬生生从中劈开!
裂口平滑如镜,向着两侧急速翻卷、溃散!
久违的、来自遥远星域的冰冷而纯净的星光,
如同开闸的洪水,从那道被剑光强行开辟的“峡谷”中奔涌而下,
瞬间照亮了下方堆积如山的尸骸,也照亮了陈平安平静的面容和手中那柄古朴无华的长剑!
【开天一剑】!
一剑既出,魔云两分,曙光重现!
这一剑,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却蕴含着一种斩破虚妄、照见本心的无上意境!
它劈开的不仅是魔云,更是这战场之上无数修士心中沉甸甸的绝望阴霾!
叶东瞳孔骤缩,心神剧震!
他体内的乾坤鼎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发出低沉的共鸣。
这一剑的“直”,这一剑的“纯粹”,与他所修习的、包罗万象却又繁杂无比的乾坤大道,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陈平安缓缓收剑,剑尖斜指地面,几滴粘稠的魔血顺着剑脊滑落。
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远处星骸上的叶东。
隔着尸山血海,隔着尚未散尽的魔气,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陈平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空间,落入叶东耳中,带着一种勘破世情的淡然:
“叶道友。”
“我的道,是‘直’。”
他指了指自己手中的剑,又指了指脚下这片由死亡铺就的大地。
“剑是直的,路是正的。遇山开山,遇魔斩魔,心之所向,剑锋所指,仅此而已。”
他的目光落在叶东身上,仿佛能穿透血肉,看到那口承载着混沌与星辰的古鼎。
“你的道,” 他微微一顿,语气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在‘鼎中’。”
叶东心神再次一震。
鼎中?乾坤鼎内,包罗万象,可炼丹、炼器、炼化万物、推演万法、衍化时空……
他的道,似乎的确与这口鼎密不可分,却又因鼎之能而显得过于庞杂。
陈平安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极淡、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至理的笑容:
“莫学我,” 他摇了摇头,
“我的‘直’,未必适合你的‘鼎’。”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语气加重:“亦莫不学我。”
莫学我,莫不学我。
这看似矛盾的话语,如同醍醐灌顶,瞬间在叶东心湖中激起滔天巨浪!
陈平安是在点醒他!
不要盲目模仿他人的道路,哪怕是看似至简至强的“直”道,
因为那未必契合他自身与乾坤鼎的根基;但同时,也不要故步自封,完全排斥他人的道,因为万法皆有其理,
他山之石,亦可攻玉!
关键在于,如何在鼎中万象与自身本心之间,找到那条独属于他叶东的“道”!
陈平安说完,不再多言。
他朝叶东微微颔首,算是告别。
然后,他提着他那柄古朴的长剑,转身,一步踏出。
脚下尸骸堆积的死亡之地,仿佛自动为他让开了一条无形的路。
他的身影在星光与尚未散尽的魔气交织下,显得孤独而坚定,朝着铁壁要塞之外,那片被更深沉黑暗笼罩、无数强大气息隐现的深层战场方向,飘然而去。
背影很快融入那片更广阔的、也更残酷的战场背景之中,消失不见。
叶东久久伫立,望着陈平安消失的方向,
心中反复咀嚼着那八个字:“莫学我,莫不学我。”
一股前所未有的明悟感,伴随着沉甸甸的压力,悄然滋生。
他的道途,似乎在这一刻,被这来自尸山血海中的质朴一剑,劈开了一道新的缝隙,照进了一丝曙光。
棱堡闸门在身后沉重落下,隔绝了要塞内污浊的空气和纷杂的视线。
然而,噬骨峡带来的死亡阴影,却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一个玄天军士卒的心头。
叶东盘膝坐在的地面上,面前悬浮着铁壁要塞提供的、关于噬骨峡的简陋地形图和魔物分布情报——粗糙、模糊,
甚至带着明显的敷衍。
石昊焦躁地踱着步,金属地面被他沉重的脚步踩得咚咚作响。
柳清瑶秀眉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操控台,试图从那贫瘠的情报中榨取一丝有用的信息。
压抑、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棱堡的每一寸空间。
闸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清晰而稳定,带着一种独有的、如同刀锋划过冰面的韵律。
是罗峰。
闸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隙。
罗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依旧是那身沾染着洗不尽暗红血迹的黑甲,血刀悬在腰间,刀柄上的缠布也透着暗沉。
他并未踏入棱堡,只是站在门口阴影处,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指挥中枢内压抑的众人,最终定格在叶东身上。
整个棱堡瞬间安静下来,连石昊都停下了脚步,独目警惕地看向门口那道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身影。
罗峰没有说话,只是抬手。
一道暗红色的流光,带着浓烈的血腥煞气和一股驳杂混乱的魔念信息,如同出膛的炮弹般射向叶东。
叶东眼神一凝,并未躲闪,抬手稳稳接住。
入手是一块非金非玉、边缘带着不规则撕裂痕迹的黑色骨片。
骨片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纹路,仿佛活物,散发出的魔念冲击让叶东识海中的乾坤鼎都微微一震。
残缺的【万魔图录】碎片! 这东西显然是高等天魔才能持有,
记载着某种魔功或重要信息,价值极高,也极度危险!
“噬骨峡。”
罗峰开口,声音沙哑冰冷,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撑过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