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渊的出现,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静的湖面,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让殿内本就紧绷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他身上的寒意尚未散尽,带着边关风沙的凛冽,目光扫过殿中众人,尤其是看到萧远山与萧远岳那副剑拔弩张的样子时,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
“平身。”皇帝看着这个最像自己年轻时的儿子,眼中疲惫稍褪,涌起一丝复杂的光芒,“临渊,你不在西北巡边,星夜赶回,所为何事?”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一丝询问。
君临渊站直身体,身姿如标枪般挺拔,声音沉稳清晰,带着金铁之音:“回禀父皇,儿臣于巡边途中,接连收到贤亲王密报及边境加急军情,得知三国使臣异动及麟德殿变故。事关社稷安危,儿臣不敢怠慢,特快马回京,禀报边情,并陈应对之策!”他刻意强调了“贤亲王密报”和“边境军情”,无形中抬高了君逸辰情报的重要性,也显示自己并非擅离职守。
“讲。”皇帝言简意赅。
君临渊目光如电,首先射向脸色阴沉的北漠阿史那图:“阿史那图将军,本王在落鹰峡外百里,便已嗅到你北漠‘苍狼骑’集结演武的狼骚味!五万铁骑,陈兵关外,每日消耗粮草无算,难道真是为了给陛下贺寿演武助兴不成?”他毫不留情,直接点破北漠的军事威胁,气势迫人。
阿史那图脸色微变,没想到君临渊消息如此灵通,更如此直接强硬。他冷哼一声,强辩道:“九殿下此言差矣!我北漠儿郎演武,乃为强身健体,保境安民!倒是贵国边境,近日增兵频繁,哨卡森严,不知意欲何为?莫非是想撕毁和约,犯我疆土?”他反咬一口,企图混淆视听。
“强身健体?保境安民?”君临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充满讽刺,“将军的‘境’,莫非划到了我落鹰峡内?至于增兵……呵,豺狼环伺,利爪獠牙已露,我天圣若不磨利刀兵,紧闭门户,难道要开门揖盗,任尔等劫掠不成?!”他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战刀出鞘,凛冽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让殿中温度骤降。不少文官都感到一阵心悸。
他不再理会脸色铁青的阿史那图,转向御座,抱拳道:“父皇!儿臣一路行来,观北漠、西狄边境驻军,调动频繁,绝非寻常。南诏虽小,毒蛊诡谲,更兼其心歹毒,竟敢行刺御前!此三国,亡我之心不死!贤亲王刚柔并济之策,乃老成谋国之言。然,儿臣以为,仅靠‘戒备’与‘密探’,尚不足以慑服群狼!”
他上前一步,声音斩钉截铁:“儿臣恳请父皇,允准儿臣所陈三策:
一、铁壁合围:立即从京畿大营、中原腹地,抽调三万精锐,由儿臣亲自统率,驰援落鹰峡!与萧远岳将军麾下边军汇合,构筑铁桶防线!同时,命西境‘镇西军’、南境‘平南军’进入一级战备,加固城防,广布烽燧,囤积滚木礌石火油,做好死守及反击准备!要让他们看到,我天圣有玉石俱焚、血战到底之决心!
二、釜底抽薪:严令各边州府,即日起封锁与三国所有非官方商路!尤其严查盐、铁、粮、药等战略物资走私!凡查获,货物充公,人犯立斩!断其走私补给,耗其国力!此令需以雷霆手段推行,凡有阳奉阴违、勾结外敌者,无论官职,杀无赦!
三、鹰瞳刺心:扩大天机阁对三国渗透,不惜代价!重点探查其国内政局、部族矛盾、军械粮草储备、以及……与我国某些败类的往来证据!”说到最后一句,他冰冷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脸色发白的萧远山和几位与五皇子过从甚密的官员,其意不言自明。
君临渊的策略,比君逸辰的更为激进强硬,充满了铁血与硝烟的味道,尤其是第一条的增兵和构筑铁壁防线,几乎等同于备战状态!但这恰恰符合他一贯的“战神”作风,也展现了他面对威胁时毫不妥协的决绝态度。
“陛下!万万不可啊!”萧远山再也忍不住,不顾皇帝之前的怒斥,再次出列,声音带着惊恐和急切,“九殿下此策,太过激进!抽调京畿精锐,都城防卫空虚,若有闪失,如何是好?封锁商路,断人生计,必激起边民怨恨,引发动荡!更要紧的是,如此大张旗鼓调兵遣将,陈兵边境,无异于主动挑衅!若三国以此为借口,悍然开战,战火一起,生灵涂炭,国库顷刻耗尽!此乃将国家置于险地,将万民推入水火!是穷兵黩武,不顾民生!请陛下明鉴!”他将“不顾民生”和“穷兵黩武”的帽子再次狠狠扣向君临渊和萧远岳。
“萧远山!”萧远岳勃然大怒,戟指怒喝,“你口口声声民生、国库,可曾想过,若三国铁蹄踏破边关,长驱直入,那时死的就不是几个边民,动荡的也不是几处商路!那是亡国灭种之祸!那时你的民生何在?国库何存?!你这般畏敌如虎,一味退让,只知道抱着那点坛坛罐罐,才是真正的误国误民!我看你是被那……”他怒火攻心,指着萧远山的手指都在颤抖,“被那五皇子的富贵迷了心窍!只想着保全你那荣华富贵,何曾将国家安危、边关将士的性命放在眼里!你……你简直是我萧家之耻!天圣之蠹!”
“住口!”皇帝再次厉喝,比上一次更加愤怒,猛地站起身,身体却晃了一晃,幸亏旁边太监眼疾手快扶住。“咳咳咳……反了!都反了!”他剧烈地咳嗽着,脸色由红转白,指着萧远山和萧远岳,手指颤抖,“御前咆哮,兄弟阋墙,互相攻讦,甚至牵扯皇子……你们……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朕?!还有没有朝廷法度?!”
整个金銮殿,落针可闻。只有皇帝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声回荡。萧远山和萧远岳都跪倒在地,不敢抬头,但两人起伏的肩膀和紧握的拳头,显示出内心极度的不忿。百官噤若寒蝉,连三国使臣都收敛了神色,静静看着这场天圣最高层的激烈内讧。
皇帝疲惫而冰冷的目光扫过跪着的两人,扫过神色坚毅的君临渊,扫过沉稳的君逸辰,最后落在三国使臣那或冷笑、或玩味的脸上,心中一片冰凉。外患未除,内忧已炽!
“传朕旨意……”皇帝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感,却又蕴含着最后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