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上的字迹娟秀工整,透着一股执笔人特有的风骨。
“小烬,如果你看到这封信,那我恐怕已遭不测。”
沈烬的手指死死攥着信纸,边缘已被揉捏得发皱变形。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尖锐的疼痛蔓延开。他强迫自己镇定,目光急切地扫过接下来的文字:
“我年轻时糊涂,曾受周宿蛊惑,模仿过美元作画。谁知他竟拿着我的仿画,找印刷厂印出了大量假钞!我与他有过三年情分,本想劝他自首,若我未能归来,带上这封信和铁盒里的假钞仿画去警局。珍重。”
信纸自沈烬手中无力滑落,他垂下手,眼尾迅速泛起一片刺目的红。
原来母亲没有抛下他们。
她不是自杀,而是被害!
一股冰冷的戾气瞬间席卷全身,沈烬的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他猛地翻开铁盒,从里面抽出一叠用牛皮纸仔细包裹的画作。
展开一看,每一张都是对美元的精妙模仿,笔触细腻,真假难辨。
温晴凑近一看,面色骤变:“这是伪造的美元?”
沈烬喉头滚动,悲愤交加。
他一把将画作连同信纸塞回铁盒,抱起盒子的手臂青筋暴起,淡蓝色的血管在皮肤下清晰可见。
“走,去警局。”声音低沉压抑。
温晴的手轻轻覆在他紧绷的手背上,掌心传递着温晴:“好,为阿姨讨回公道。”
两人一同下楼。
客厅里,沈凛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目光牢牢锁定在屏幕上。
电视里,新闻主持人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正提及一个名字——“周宿”。
沈烬的脚步倏然顿住。
温晴立刻循着他的视线望去。
屏幕上,正在播放周宿接受采访的画面。
主持人问周宿,“周先生,您从一个脑瘫儿到现在AI界大牛,对于很多家庭来说都是奇迹的存在,可以请您分享一下您的经历吗?”
镜头聚焦到周宿身上,他带金丝边眼镜,穿着白色的衬衫,打着深蓝色的领带,看起来儒雅斯文,他想了一会,从容开口。
“我三岁被诊断脑瘫患者,父母因为我的治疗费感情恶化,爸爸对我们置之不理,妈妈独自带着我复建,我十岁那年,他们离婚,爸爸不久就再婚了,我们母子相依为命。”
周宿提及妈妈,受情绪的触动,他顿了顿“在我妈妈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我逐渐康复,高中时成了省状元。我选择了最爱的计算机专业,”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一些,仿佛沉浸在回忆中。
“任曦……她是在开学典礼上听到我的发言后深受触动,主动来和我交朋友,后来我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那时,生活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冲主持人露出一个感慨的笑容,“但命运总爱开残酷的玩笑。大三那年,我妈被一个飙车的富二代撞死了。紧接着,任曦也和我分了手。那段时间,我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主持人深表同情地点点头,“生活总是起起落落。”
“后来,我去了国外进修,完全沉迷在研究里。”周宿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皇天不负苦心人,我研发出了AI工具。靠着它在股市高频交易,我迅速赚到了第一桶金。现在,因为这个工具,无数投资人争相想要投资我。”
主持人眼中流露出崇拜,“周先生的经历堪称励志传奇,值得所有人学习。不知道您的前女友,看到您如今功成名就,会不会感到后悔?”
周宿交握的双手不易察觉地换了下姿势,他垂眸沉默数秒,再抬眼时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她已经去世了。”
周宿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沈凛按下了遥控器开关,屏幕闪烁了一下,瞬间归于一片漆黑。
沈烬猛地从电视画面抽回心神,用力攥紧温晴的手,大步流星地继续朝门口走去。
沈凛听到动静,转头盯着沈烬,“一大早的,去哪?”
沈烬倏地停步,转身面对父亲,声音冰冷清晰:“去警察局。”
沈凛的眉头立刻拧紧,“你又惹什么事了?”
沈烬薄唇勾起一抹刺骨的嘲讽,“去给我妈申冤。”
“什么?”沈凛瞬间站直身体,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
当年任曦“抛夫弃子”的耻辱,是他心头扎了二十多年的刺,也成了他迁怒沈烬的根源。“混账!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沈烬难得没有针锋相对地发怒,只是用一种近乎怜悯的语气重申:“她顶着‘抛夫弃子’的污名这么多年,我今天,就要为她洗刷干净!”
沈凛如遭雷击,心脏狠狠一沉。他这才注意到沈烬手里紧握着的那个旧铁盒,视线死死盯在上面,“那是你妈的遗物?”
沈烬眼皮微抬,眼底的嘲讽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刃,“是啊。她根本不是跟人私奔,她是发现了周宿印假钞的秘密,才被灭口的!而你,她的丈夫,却只会认定她不守妇道,抛夫弃子!”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沈凛心上。
沈凛像被瞬间抽干了全身力气,颓然跌坐进沙发,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反复念叨:“不可能……这不可能……”
沈烬不再看他,拉着温晴快步出门,上了库里南。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子猛地窜了出去,直奔警察局。
沈凛如梦初醒,抓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发动车子,油门踩到底,紧紧追了上去。
沈烬的车疾驰到十字路口。就在这时,一辆庞大的货车无视刺眼的红灯,如同失控的钢铁巨兽,没有丝毫减速,对准库里南的车头狠狠撞来!
后方是密集的车流,侧面就是翻滚着浑浊浪花的江水。
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