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巷的老房子里,江见夏裹着厚厚的珊瑚绒家居服,像只冬眠的熊蜷在书桌前刷完了整整三套生物卷子。
窗外天色灰蒙蒙的,铅云低垂,南城特有的湿冷空气无孔不入,即使开着“小太阳”取暖器,裸露的脚踝依旧能感受到丝丝寒意。
手机屏幕在堆积如山的习题册旁间歇性地亮起,是林予冬的消息。
【w】:化学卷子刷完了没?
【西瓜汁】:刚刷完第三套,错了两道溶质推断,气死。
【w】:啧,江老师也有失手的时候?
【西瓜汁】:[图片] 喏,就这题,绕晕了。
【w】:[小猫托腮思考.jpg] 等我两分钟。
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划动,那些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像细小的暖流,驱散着高三寒假特有的、混合了刷题疲惫和冬日沉寂的冷清。
直到暮色四合,窗外的路灯亮起昏黄的光晕,手机再次震动,跳出来的却不再是解题思路或插科打诨的调侃。
【w】:[图片]
江见夏点开。
那是一张清晰的航班信息截图。
乘客姓名:林予冬
航班号:cA985。
起飞时间:次日 06:15。
目的地:纽约。
下面紧跟着一行字:
【w】:爸妈今年还是回不来,刚把我和奶奶接过去过年的票订了,没法陪你跨年了。
指尖悬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几秒钟的空白,仿佛取暖器低微的嗡鸣都被冻住了。
屏幕上倒映出她自己有些怔忡的脸。原来他白天那句“寒假记得看消息”后面藏的是这个。
胸腔里像被塞进了一团浸了冰水的棉花,沉甸甸又凉飕飕的。
她吸了吸鼻子,手指在屏幕上敲打:
【西瓜汁】:哦…知道了。没关系呀,跟奶奶好好过年!
【西瓜汁】:明天几点的飞机?要不要…我去送你?
那边回复得很快。
【w】:别折腾了,六点多的飞机,太早了。奶奶晚上坐飞机容易不舒服,得早点去机场安顿。你早上爬起来多麻烦,外面又冷。
道理她都懂。
可那股骤然涌上的、被物理距离猛地拉开的不舍,像藤蔓一样缠紧了心脏。
指尖悬停片刻,一股从未有过的、属于热恋中少女的冲动和委屈,压过了平日的羞赧,让她几乎是闭着眼按下了发送:
【西瓜汁】: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屏幕暗了又亮,只有窗外寒风掠过光秃秃梧桐枝桠的呜咽声。等待的每一秒都被拉得漫长,心一点点往下沉,是不是太唐突了?他是不是在忙?懊恼刚爬上心头——
嗡!嗡!嗡!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来电显示赫然是【w】!
心脏猛地一跳,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划开接听。
“喂?”
听筒里传来的却不是预想中的声音,而是有些急促的喘息声,带着冬夜特有的清冽质感,背景里还有隐约的风声。
“下楼。”林予冬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低沉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暖意,却又奇异地压着一点不稳的气息,“现在。多穿点衣服,外面冷。”
没有催促,只有不容错辨的温和指令。
江见夏的心跳瞬间失序。
她甚至来不及细想,“噌”地从书桌前弹起来。
“妈!我笔没墨了!楼下便利店买支笔!”她一边扬声朝客厅喊,一边胡乱抓起椅背上那件最厚的及膝白色羽绒服往身上套,拉链都顾不上拉严实,穿着毛茸茸的厚棉拖鞋就冲出了房门。
“哎!这丫头,大晚上的……”温语女士的声音被关在了门后。
楼道里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激得她一哆嗦,却丝毫没减慢她的速度。
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昏暗的老式楼梯,推开沉重的单元门——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几乎看不见的冰晶,瞬间撞了她满怀。
而就在那棵落光了叶子、枝桠虬结的老梧桐树下,昏黄的路灯光晕里,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安静地立在那里。
林予冬也裹着一件深蓝色的长款羽绒服,拉链拉到下巴,露出的鼻尖和耳朵冻得微微发红,乌黑的短发被风吹得有点乱。
他显然是一路跑来的,胸膛还在微微起伏,呵出的白气在冷冽的空气里迅速消散。
看见她冲出来,那双总是带着点懒散笑意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进了路灯所有的光。
江见夏什么也顾不上了,像归巢的鸟,径直冲进那片熟悉的、带着室外寒意的怀抱里。
林予冬张开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用厚实的羽绒服将她整个裹住,收紧的双臂带着巨大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你怎么来了?!”江见夏的脸埋在他带着寒气却依旧温暖的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残留的委屈。
林予冬的下巴蹭了蹭她毛茸茸的帽子顶,胸腔里发出低低的笑声,震得她脸颊发麻。
“有人想我了,我能不来么?”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带着跑动后的微喘,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不需要更多言语。
冬夜的寒风在梧桐巷狭窄的空间里穿梭呜咽,路灯将两人紧紧相拥的影子拉长、交叠,投射在冰冷的地面上。
江见夏环抱着他劲瘦的腰,汲取着他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混合着一点室外奔波带来的微尘味道,这是独属于林予冬的味道。
林予冬则把脸埋在她柔软温暖的发顶,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这短暂的温存刻进骨子里。
过了好一会儿,激烈的拥抱才稍稍缓和,变成依偎的姿态。
林予冬微微松开她,但一只手还紧紧握着她的,揣进自己羽绒服宽大的口袋里。
他的掌心滚烫,熨帖着她微凉的手指。
“奶奶那边都安顿好了?”江见夏仰起脸,路灯的光落进她清澈的眼眸里,映着一点未散的水汽。
“嗯,东西都收拾好了,明早司机直接送我们去机场。”林予冬垂眸看着她,另一只手自然地帮她拢了拢散落在颊边的碎发,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冰凉的脸颊,带起一阵细微的电流。
“可能…要到大年初三以后才能回来了。”
“这么久啊……”江见夏的声音不自觉地拖长,带着浓浓的眷恋,下意识地又往他怀里缩了缩,额头抵着他温热的胸膛蹭了蹭。
林予冬被她孩子气的依恋动作弄得心头发软,低笑出声,口袋里的手捏了捏她的指尖。
“没事,想我了就给我打视频,随时随地。咱们还能隔着大洋一起刷题呢,我监督你物理,你给我讲生物,省得你偷懒。”他语气轻松,试图驱散离别的愁绪。
“说得轻松!”江见夏终于被他逗得露出一丝笑,却又忍不住嗔怪,“隔着十三个小时的时差呢!我这边白天你那边是深夜,我晚上想跟你说话的时候,你那边天都亮了!”
“时差算什么。”林予冬满不在乎地扬了扬下巴,那副校草特有的、带着点少年意气的臭屁劲儿又回来了。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鼻尖蹭了蹭她冻得微红的鼻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亲昵的蛊惑:“我睡得晚,起得早,你又不是不知道。正好,你刷题到深夜,我这边天刚亮,精神得很。你早上赖床的时候,我这边正好是下午,可以打电话把你叫起来背单词。”
距离太近了,近得能看清他浓密睫毛下眼底细碎的笑意和毫不掩饰的眷恋。
江见夏的心跳得飞快,脸颊滚烫,在寒冷的冬夜里蒸腾出薄薄的热气。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带着笑意的薄唇,一股冲动涌上来,猛地踮起脚,飞快地在他温热的下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几乎看不见的牙印。
“嘶…”林予冬猝不及防,倒吸一口凉气,随即眼底的笑意像烟花般炸开,璀璨得惊人。
他非但没恼,反而顺势收紧手臂,低头精准地捕捉住那片柔软,将这个带着点惩罚和占有意味的轻咬,加深成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
冬夜的寒风似乎也识趣地绕开了这个角落,只余下两人灼热的呼吸和心跳声在寂静的巷子里交织。唇齿间是熟悉的清爽气息,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力,驱散了所有的寒意和不舍。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狗吠,江见夏才气喘吁吁地推开他一点,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林予冬意犹未尽地用指腹蹭了蹭她微肿的唇瓣,眼底是化不开的浓稠情意。
“真得回去了,”江见夏小声说,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出来太久了,我妈该问了。”
“嗯。”林予冬应着,却没立刻松手,只是又用力抱了她一下,仿佛要将她的气息和温度都刻进身体里。“落地就给你消息。视频…随时打,别管时差。”
“知道啦,啰嗦。”江见夏嘴上嫌弃,眼底却漾着水光,依依不舍地从他怀里退出来,一步三回头地往单元门走。
林予冬一直站在原地,目送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昏暗的光影里。
直到听见楼上隐约传来关门声,他才仰头,深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双手插回口袋,转身大步走进更深沉的夜色中,身影很快被梧桐巷的黑暗吞没。
这一晚,江见夏睡得并不安稳。
陌生的航班信息截图和梧桐树下那个带着寒风气息的拥抱,在脑海里反复交织。
天刚蒙蒙亮,窗外还是深沉的墨蓝色,她就醒了,睡意全无。
摸过枕边的手机,屏幕幽幽亮起,时间显示才凌晨五点一刻。
解锁屏幕,微信的图标上赫然显示着红色的数字“99+”。
心脏猛地一跳。
她点开与【w】的对话框。
映入眼帘的,不是文字,而是一连串的视频消息!时间从凌晨三点多,一直持续到十几分钟前。
她点开最早的一个。
画面晃动了几下,镜头对准了九和府别墅区熟悉的入户玄关。
暖黄的灯光下,林予冬穿着昨晚那件深蓝色羽绒服,头发似乎刚洗过,蓬松柔软。
他对着镜头,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带着刚起床的沙哑和笑意:“报告江老师,准备出门。奶奶已经起来了,在喝热牛奶。”镜头一转,飞快扫过客厅里穿着厚实外套、安静坐着的林奶奶。
第二个视频是车内视角。
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路灯的光带飞速向后掠去。
林予冬的脸凑在镜头前,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巴和带着笑意的眼睛:“在去机场路上。南城凌晨四点的风,真够劲儿。”
背景音里是汽车平稳行驶的噪音和隐约的电台广播声。
第三个视频,画面明亮了许多。
巨大的落地窗外,机场跑道的指示灯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闪烁,像散落的星辰。
林予冬已经取下了帽子,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背景是熙熙攘攘的候机大厅。
他对着镜头,一本正经地举着登机牌:“成功抵达战场。看,cA985,登机口在那边。”
他手指了个方向,镜头随之晃过去,又很快转回来对准自己,“托运完了,奶奶在旁边坐着休息。离登机还有点时间,某人是不是该起床刷题了?”
第四个、第五个……视频一个接一个。
有他在空旷的候机厅里对着落地窗拍下外面一架正在滑行的巨大飞机的侧影;有他溜达到机场书店,煞有介事地翻着一本厚厚的英文原版书,对着镜头吐槽:“这单词量,感觉在羞辱我。还是回去刷我的五三比较踏实。”;
有他买了一杯饮品,镜头特意对准杯身上贴着的标签——“无糖美式,某人别学我熬夜,喝点热牛奶。”;
还有他趁着林奶奶闭目养神,悄悄对着镜头做了个夸张的“困死了”的口型,随即又立刻换上灿烂的笑容……
每一个视频都不长,十几秒到几十秒。
镜头晃动,角度随意,甚至有些模糊。背景音嘈杂,有机场广播的登机提示“前往纽约的旅客请注意…”,有行李箱轮子滚过的咕噜声,有周围旅客的低声交谈。
少年清朗的声音就在这片嘈杂的背景音里清晰地传来,带着点旅途的疲惫,更多的却是分享的雀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的温柔。
他像是在用一种笨拙又鲜活的方式,将整个出发的过程,事无巨细地直播给她看。
江见夏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捧着手机,一个接一个地点开这些跨越了半个黑夜的视频。
看着镜头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在陌生的、空旷的机场里穿梭,看着他困倦时揉眼睛的小动作,看着他对着镜头故意搞怪的表情,看着他偷偷拍下奶奶安静等待的侧影……
心口那块被航班信息冻住的地方,被这些细碎、真实、带着他体温的视频一点点捂热、融化。
嘴角不知何时已经高高扬起,眼底的笑意满得快要溢出来。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是怎样在候机的间隙,在照顾奶奶的空档,偷偷拿出手机,飞快地录下这些片段,再一股脑地发给她。
窗外,墨蓝的天际线终于透出一点灰白。
江见夏掀开被子,套上厚厚的家居服,坐到书桌前。
摊开厚厚的数学模拟卷,深吸一口气,拿起笔。
手机就放在手边,屏幕还停留在最后一条视频的界面上——林予冬对着镜头,比了个“V”字手势,背景是登机口开始排队的模糊人群,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无声地用口型说:“登机了,待会儿见。”
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
遇到卡壳的难题时,她不再像往常那样烦躁地丢开笔,而是拿起手机,点开某个视频,看着镜头里那个或搞怪或认真的少年,听着他带着点鼻音或笑意的声音,仿佛就能汲取到继续向前的力量。
他不在身边,却又好像无处不在。
时间在笔尖和屏幕的光影间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彻底亮堂起来,冬日稀薄的阳光透过玻璃,在书桌上投下浅金色的光斑。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这次是一条文字信息,来自一个遥远而陌生的时区:
【w】:落地了。纽约 冬日的阳光挺好,就是有点晃眼。奶奶有点累,先去住处安顿。
几乎是秒回。
【西瓜汁】:!!!到了就好!快让奶奶休息!你呢?累坏了吧?
下一秒,视频通话的邀请直接弹了出来。
江见夏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领,深吸一口气,才点了接受。
屏幕亮起,林予冬的脸瞬间填满了整个画面。
他好像在一个光线明亮的室内,背景是简洁的白色墙壁和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湛蓝得有些不真实的天空和远处林立摩天楼的轮廓,甚至能看到帝国大厦的尖顶在阳光下闪耀。
他脱了厚重的羽绒服,只穿一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头发似乎被风吹得更加凌乱,眼下带着明显的青影,脸色是长途飞行后的疲惫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盛满了纽约冬阳,直直地穿透屏幕看向她。
“粼粼。”他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和长途飞行后的干涩,却清晰地叫了她的名字。
“你声音都哑了!”江见夏看着屏幕里他疲惫却依旧帅气的脸,心疼瞬间压过了喜悦,“是不是没睡好?快别说话了,赶紧去睡觉!”
林予冬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抬手揉了揉眉心:“还行,飞机上眯了一会儿。这边才下午,时差得倒一倒,现在躺下也睡不着。”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凑近镜头,放大的俊脸清晰地映出眉宇间的倦色,语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认真:“接下来几天,我这边跟国内差十三个小时,黑白颠倒的。我睡觉的时候可能回不了消息,但你该发就发,别管那么多。我醒了,或者有空了,肯定第一时间回你。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江见夏连连点头,看着他疲惫的样子比自己熬夜刷题还难受,“你快去休息吧!喝点热水,别硬撑着!”
“嗯。”林予冬应着,目光却依旧黏在屏幕上,贪婪地看着她穿着毛茸茸家居服、脸颊红润的样子。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更低沉了些,带着长途飞行后的沙哑和毫不掩饰的思念:“粼粼……”
“嗯?”
“没什么,”他忽然笑了笑,笑容在屏幕的光线下显得有点晃眼,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坦荡和直白,“就是……特别想你。比在梧桐巷那会儿还想。”
轰——!
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从脚底板直冲上江见夏的天灵盖!
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她猛地咬住下唇,才勉强压住喉咙里那声几乎要冲口而出的尖叫。
“你…你赶紧去睡觉!”她只能狼狈地、带着颤音重复这句话,手指几乎要捏碎手机。
屏幕那头的林予冬似乎被她的反应逗乐了,低低地笑出声,胸腔的震动仿佛透过屏幕传了过来。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眼底带走,才恋恋不舍地说:“好,知道了。真走了,去躺会儿。”
“嗯!”江见夏用力点头。
“刷题别太晚。”
“嗯!”
“想我就发消息。”
“嗯!”
“挂了?”
“嗯!”
视频画面在少年带着浓重眷恋的注视下终于暗了下去。
江见夏握着依旧发烫的手机,呆呆地坐在书桌前。窗外,南城冬日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微弱的暖意,落在她摊开的数学卷子上。
卷子上的几何图形和函数符号似乎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和脸颊上久久不散的热度,无比清晰地宣告着——
大西洋彼岸那个疲惫却明亮的少年,隔着十三个小时的混乱时差和上万公里的冰冷距离,只用一句话,就轻易地,在她高三寒假这个寻常的冬日清晨,掀起了一场席卷一切的风暴。
她需要深呼吸,很多次,才能勉强按捺住那股想尖叫、想原地跳起来转圈、想把脸埋进枕头里闷声大笑的冲动。
这感觉,比解出一道压轴的遗传题,还要让她头皮发麻,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