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脊上的金光如血脉般缓缓延伸,那一点初升的星芒在裂痕尽头微微跳动,仿佛一颗沉睡千年的心脏正被唤醒。沈清璃肩头的龙珠银光未散,仍如细流般注入剑身,与金光交融,化作一圈圈涟漪般的灵纹,在空中轻轻震颤。
叶凌霄的手没有松开剑柄。他能感觉到,那股从剑中涌来的力量不再是试探,而是倾泻——如同山洪破闸,顺着他的手臂奔流而下,灌入经脉、四肢百骸。他的骨骼发出细微的鸣响,像是被重新锻造;血液奔腾如江河,每一次搏动都带着灼热的回响。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皮肤下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与剑脊上的龙鳞隐隐呼应。那不是伤痕,也不是幻象,而是一种烙印,一种传承的印记正悄然成型。
沈清璃也微微一震。她并未握剑,可龙珠在她肩头剧烈轻颤,银光如丝线缠绕她的指尖,竟顺着血脉逆流而上,渗入心口。她呼吸一滞,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地底深处盘踞的巨影、断裂的山脉、燃烧的星图、还有……一个披着残袍的身影站在废墟中央,手中高举的正是这柄剑。
她猛地闭眼,又迅速睁开。那些画面消失了,但胸口的余温仍在。
“它在告诉我们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密室中低沉的嗡鸣。
叶凌霄没有回答。他正全力压制体内翻腾的力量,那感觉不像获得,更像被重塑。他的意识被拉入一片混沌之中——不是黑暗,而是一片流动的光海。海面下,有无数声音在低语,古老、沉重,带着岁月的锈迹和大地的脉动。
“守者已逝,脉将断。”
“七链崩,天门闭。”
“承剑者,立誓。”
每一个字都像钟声敲在灵魂之上。他想反驳,想问为何是他们,可话未出口,便已被那股浩瀚的意志吞没。他忽然明白,这不是选择,而是回应。他们早已在无数个日夜中,用脚步、用血、用信念一次次回应了龙脉的呼唤。
而现在,龙脉终于回应了他们。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仿佛要接住从天而降的命运。剑身随之抬起,金光暴涨,不再闪烁,而是如日初升,将整个密室照得通明。石台上的古书书页翻飞,符文腾空而起,在空中排列成环,与玉环残影遥相呼应。
沈清璃深吸一口气,将龙珠轻轻托起。珠体悬于掌心,银光凝聚成一道细柱,直射剑尖。金与银在空中交汇,形成一道螺旋光流,缓缓旋转,如同天地初开时的第一道轨迹。
就在此刻,叶凌霄开口了。声音不高,却稳如磐石。
“我愿承此命。”
话音落下,剑身轻震,金光骤然内敛,转而化作一道温润的暖流,自剑柄涌入他体内,最终沉入丹田。那一点微光不再孤悬,而是如种子落地,开始生根。
沈清璃看着他,目光平静,却带着决绝。
她抬起左手,指尖划过龙珠表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珠体微颤,银光忽明忽暗,似在回应她的意志。
“我也愿。”她声音清冽,如雪落寒潭,“以龙珠为证,以心为契,共守此脉。”
话音未落,龙珠骤然爆发出刺目银光,一道光束自珠心射出,直贯玉环残影。玉环裂口处金芒大盛,仿佛有某种封印正在松动。整座密室的空气开始震颤,石壁上的符文逐一亮起,如同苏醒的神经。
叶凌霄握紧剑,转身面向沈清璃。两人目光相接,无需言语,彼此都明白——这一刻,他们不再是追寻者,而是守护者。
剑在手,珠在侧,誓已立。
可就在这誓约落定的瞬间,密室深处传来第一声轰鸣。
不是从头顶,也不是脚底,而是来自四面八方——仿佛整座山体都在挤压,岩石在呻吟,地基在扭曲。石台边缘的符文开始龟裂,一道道细小的裂痕自地面蔓延而出,如同蛛网般向四周扩散。
叶凌霄瞳孔一缩,立刻将剑横于身前,灵力灌注剑身,金光如盾般展开。沈清璃迅速后退半步,龙珠悬于胸前,银光成幕,护住两人周身。
轰鸣声越来越近,节奏逐渐加快,像是某种巨大的机械正在苏醒,又像是地底深处有巨物在翻身。
“不是崩塌。”沈清璃低声道,“是……启动。”
叶凌霄眼神一凛。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并非破坏,而是激活——某种沉睡已久的机关,因他们的誓言而被触发。
他低头看向剑身。龙鳞纹路中的金光仍在流转,但频率变了,由原先的平稳三短两长,转为急促的连续短震,如同警报。
“它在示警。”他说。
沈清璃点头,目光扫过石台。古书已停止翻动,首页的印记炽热发烫,几乎要燃烧起来。玉环残影剧烈晃动,金芒与银光交织成网,却无法稳定。
“我们触发了什么。”她声音微紧,“但不是陷阱。”
“是试炼。”叶凌霄缓缓道,“守者之路,从无坦途。”
话音刚落,地面猛然一沉。石台中央的玉环残影轰然炸裂,不是碎裂,而是化作无数光点,如星雨般升腾而起。那些光点在空中重组,凝聚成一道模糊的虚影——一柄剑,悬于环中,七道锁链缠绕其上,与书中所绘完全一致。
虚影出现的刹那,轰鸣声戛然而止。
密室陷入死寂。
唯有剑尖的金光与龙珠的银光仍在跳动,映照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叶凌霄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往往在平静之后。
他缓缓抬起剑,指向虚影。金光顺着剑尖流淌而出,与虚影中的剑影相接。一瞬间,整座密室的空气仿佛凝固。
沈清璃忽然察觉到异样。她的龙珠不再震动,反而变得异常安静,银光内敛,如同沉眠。她伸手触碰珠体,指尖传来一丝冰凉——不是寻常的寒意,而是一种……被抽离的感觉。
“它在吸收什么。”她低声说。
叶凌霄还未回应,虚影中的剑忽然轻颤。七道锁链同时绷直,发出一声极细微的“铮”响。
紧接着,地面再次震动,但这一次,震动来自正下方。
石台中央的石板无声裂开,一道幽深的通道显露出来。黑不见底,却有微弱的金光从深处透出,像是某种呼吸。
叶凌霄盯着那通道,心跳不自觉加快。他知道,那不是退路,而是前路。
“准备好了吗?”他问。
沈清璃没有犹豫。她将龙珠收回肩头,银光敛入体内,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光晕在眼底流转。
“走。”她说。
叶凌霄迈步向前,剑尖垂地,金光如引路之火。沈清璃紧随其后,脚步沉稳。
就在他们即将踏入通道的瞬间,剑身忽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不是警报,也不是悲鸣,而是一种……宣告。
金光冲天而起,直贯穹顶,将整个密室照得如同白昼。石壁上的符文逐一熄灭,唯有通道口的金光愈发炽烈。
他们没有回头。
当双脚踏上第一级台阶时,身后传来石板闭合的闷响。通道入口被彻底封死,只余下前方无尽的黑暗与那一缕不灭的金光。
叶凌霄握紧剑柄,感受着那股依旧在体内流转的力量。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再无法回头。
沈清璃抬头,望向通道深处。她的手指轻轻抚过肩头的龙珠,珠体微温,仿佛在回应她的触碰。
“你说,下面会是什么?”她问。
叶凌霄停下脚步,剑尖微抬,金光映出前方十步之内的石阶。
“不知道。”他说,“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
“那就走下去。”